第2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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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这话时, 人是往前挨近的。

    宋黎面对面拖着腮,隔半张方桌的距离,轻烟缭绕在眼前, 她目光都无处可避。

    心在跳, 脸颊贴着手心逐渐发烫。

    也许青白烟雾太迷眼,轻轻拂面的海风让人恍神, 宋黎自己都意外, 当时竟然没有闪躲。

    反倒是有些舍不得那一时气氛的意思。

    “盛叔叔!”

    刹那一声叫唤, 敲碎了空气里的暧昧。

    有个小男孩出现在天台, 七八岁的模样,雀跃地跑过来, 在盛牧辞身旁蹦蹦跳跳, 小孩子心纯, 毫不遮掩地说着想他了的话。

    能从他们的言语中听出, 这小男孩大约是盛牧辞口中那位牺牲战友的儿子。

    盛牧辞笑着后靠回椅背, 夹烟的手朝宋黎抬了抬:“叫姐姐。”

    小男孩长得很萌, 小圆脸糯叽叽的, 个头只比方桌高出一些。他很听盛牧辞的话, 仰起小脸看宋黎,奶声奶气地喊她姐姐。

    嘴还很甜:“姐姐真好看。”

    讨喜的小朋友谁都容易心软,宋黎身子往前略微低俯, 莞尔问他:“叫什么名字呀?”

    “应岁清。”他口齿稚嫩地慢慢念道。

    岁岁平安, 海晏河清。

    宋黎是个感性的姑娘, 想到他爸爸,不由感慨, 她柔下眉眼, 轻声细语:“好好听啊。”

    宋黎不是头一回和小孩相处, 过去时不时有小朋友住院,一来二去的,她也懂怎么把小孩子哄得服帖。

    她拿出包里常备的几颗奶糖,翻掌到他面前:“姐姐请你吃糖好不好?”

    “谢谢姐姐!”岁清正值换牙期,一笑就露出空了几颗的牙齿,特别可爱。

    宋黎也弯了眼,摸摸他脑袋。

    那画面还蛮暖心的,阳光下,她笑盈盈地歪着头,眼里溢满温柔,像酿着一江春水。

    其实她自己都还只是个小姑娘。

    眸光落在那只揉头的手,白皙纤细,动作轻柔。盛牧辞不禁想,等以后她有了自己的小孩,肯定会是个好妈妈,温柔懂事好脾气。

    而他,正好在另一个极端。

    “有糖你怎么不给我?”盛牧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住院那段时间还没蹭够吗?宋黎腹诽,顾忌有小孩在场,话还是要得体。

    她故意说:“听话的小朋友才能吃。”

    不知怎么的,她没明说,可盛牧辞就是听出来了,这姑娘在暗指他品性恶劣呢。

    他笑。

    岁清那时也咯咯地笑起来:“盛叔叔不是小朋友了。”

    宋黎用力点头,心想这孩子真是前途无量。

    谁晓得他还有后半句:“是姐姐的男朋友!”

    “……”宋黎忙说不是,可岁清像死死认定了这件事,否认无果,她向某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盛牧辞起初不准备搭腔。

    但她苦恼地看过来,那一顷刻间,他内心深处生出无端的罪恶,感觉靠近她,是祸害她,会摧残了这朵纯洁的小茉莉。

    倚一会儿后,盛牧辞沉默牵了下唇,咬住烟,重重抽完最后一口,摁灭在桌面的烟灰缸里。

    然后,他好整以暇...

    地叫了岁清一声:“你叫我什么?”

    岁清老实巴交:“盛叔叔。”

    “她呢?”盛牧辞指了下宋黎。

    “姐姐。”

    盛牧辞细了细长眸,特意掠宋黎一眼,问的却是岁清:“那她应该叫我什么?”

    “?”宋黎预感不妙。

    岁清挠挠头发,思考其中的辈分关系,随后眼睛一亮:“也叫叔叔!”

    “真聪明。”他笑,又去瞧她:“怎么不叫人?还没小孩儿懂事。”

    宋黎:“………………”

    盛牧辞!你还做不做人了!

    -

    不过日后再回想起这顿午餐,宋黎依然愉快居多。没有重口的菜肴,也就几样清炒时蔬和特色海鲜,但舒姨厨艺很好,每道菜都鲜得原汁原味。

    盛牧辞想得没错,宋黎的确是个很简单的女孩子,口腹欲得到满足,近几日的烦心事忽地就烟消云散了。

    吃螃蟹是技术活,她戴着塑料手套,头低下,一点点咬出蟹壳里的肉,全神贯注地,吃得很用心,仿佛眼下没有任何东西比手里的螃蟹更吸引人。

    盛牧辞发现,看她吃饭还挺开胃的,尤其当她嚼着成果,美味得眯眼笑。

    谁能想到前几夜,这姑娘还蹲在马路边,醉眼迷离地,甩着根点不亮的仙女棒闷闷不乐。

    吃得差不多了,盛牧辞叫岁清过来,说:“给姐姐拿点儿喝的,不要芒果汁。”

    宋黎捧着小碗喝汤,唇含住碗沿,在盛牧辞说出后面那五个字时,她顿了顿。

    当没听见,低着头,继续小口喝。

    离开前,盛牧辞到沉船那儿走了一圈,没带宋黎,独自去的。

    宋黎没问,能猜到他和岁清的爸爸一定感情很深。真正的离别从来不是隔山海,而是隔阴阳,死去的人永远不再,活着的人永远怀念。

    这种无力,没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了。

    天台风景阔远,海风惬意,宋黎站在护栏边,居高临下,远远望见盛牧辞踩着一块石礁,纵身一跃,跳上了沉船。

    他背后是一片蔚蓝色,往船里走,进入了她的视野盲区。

    仿佛他人消失在了秘境里。

    宋黎从舒姨那儿得知,这房子是岁清的爸爸生前托人设计的,因为岁清的妈妈向往海边,可惜设计图刚出来,人就没了。那时岁清才三岁,岁清的妈妈过度抑郁,不久便追随丈夫而去。

    如果不是小孙子还在,舒姨当初大概也是撑不过来的。于是在征询舒姨的想法后,盛牧辞买下这块地,按照那张设计图建了这栋房子。

    自此,舒姨便带着岁清在这里居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尽每天日月出落,好像地老天昏,只要山河还在,总能等到儿子儿媳归家。

    风迎着面,宋黎眼眶渐渐湿润。

    她突然想妈妈了。

    冗长一段安静,宋黎默默取出口袋里的手机,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空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很久,才落下去。

    提示音响了半分多钟,电话通了。

    可能是不抱有期待,故而宋黎愣住少顷,半惊半喜出声:“外婆。”

    那边没什么情绪地“嗯”一声。

    对方惯常不冷不热,愿意接她&#...

    30340;电话,宋黎心里足够高兴了。

    她甜着声:“外婆在午睡吗?”

    “什么事,要说快说。”老人家似乎一句废话都不想和她说。

    宋黎张了张嘴,失了片刻声。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您,最近身体好不好,”宋黎慢吞吞地往下:“还有就是告诉您,我和时闻……分手了。”

    对面明显肃了声:“什么时候?”

    “元旦前。”宋黎不敢明说具体时间,做错事般,声音越来越低:“我和他……不合适。”

    安静三五秒,老太太恢复那冷冷淡淡的语气:“分就分了,你自己的事,跟我说什么。”

    这话,宋黎那时很惊讶,还以为外婆会责骂她一顿,再撂下不和靳时闻复合就别再见她之类的狠话。

    她一直担心到今天都不敢坦白。

    居然没有。

    宋黎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可外婆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宋黎另一只手攀着护栏,眼睛垂下去,落到鞋面,喃喃轻语:“不跟您说跟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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