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第 154 章 大汉十六年五月,登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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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之外的东南,有一条铜矿蜿蜒而过,处于淮南与吴的交界处。

    自豫章郡被太后接手,成为长安深深安插在吴国的一颗钉,吴国的铜产量已然不能够支撑铸币,这时候,与淮南国交界处的矿脉就显得弥足珍贵。

    尽管吴王几乎放弃了铸币,将海盐列为新的支柱,但铜乃独一份的资源,如何也不会嫌多。他的目光,投向交界处的的矿脉,而他的邻居,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仅次于代王,与梁王刘越交好的淮南王刘长。

    起初,吴王刘濞和他的亲信,谁也没有把刘长放在眼里。力大无穷,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是吴王给淮南王的评语,他断定刘长就藩的五年内,将深陷于内务,因年纪尚幼而与国内大臣斗智斗勇,不能着眼外事。

    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这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谁若小看了他,就能被撕下带血的皮肉!

    许是刘氏皇族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性格,那执着的疯劲,叫所有轻视他的大臣狠狠摔了跟头。刘长或许是真的头脑简单,他手段粗显,直来直去,可偏偏愿意听国相的话,偏偏拥有孝顺的美名。

    刘濞在长安算计了刘长一把,却没想到会惹来不计后果的报复。淮南王一就藩就宣布,交界处的矿脉是他的。

    随即便是大张旗鼓,送人前去开采,派遣军队驻扎,还当着左右的面说:“吴王兄被天唾弃,还有何颜面与孤争矿?”

    傲慢,狂妄!

    吴王沉疴的病体都快被气好了。

    可他还真不能把刘长怎么着。这可是梁王的玩伴之一,明显在皇太后心中挂了号的,前些日子,长安还派使者给淮南王太后赵姬送来药草,用以调理身体。

    何况淮南的国力,并不逊于吴国,他只不过胜在就藩的时间长;若真要比资源条件,还是临近中原的淮南国更为富庶。

    吴王权衡良久,终是没有其他动作。

    等,等,等!

    咽下这口气的刘濞,脸色更灰败了几分。想他先帝子侄,刘氏子孙,何需沦落到此?

    吴王加大力度,给身在长安的交侯吕产送礼。再过了半年,韩彭未死,大汉打败东胡骑兵的喜讯传来,吴王冷静地观阅自己的士卒。

    他的弟弟德侯连同颍阴侯等功臣,失败了,给吕产的礼,全白送了。

    吴国军队,怕是不够梁王卫队一回合打的。

    这么些年,破财又背运,王宫的私库已然捉襟见肘,那交界处的铜矿,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不等他运用手段,要与淮南王抢食,一封详细的战报,连同当日长安宗庙的细节传向四方。吴王细读之下,喃喃道:“天罚,白烟?寡人有些熟悉。”

    王后面色骤变,眼睁睁看着丈夫喷出一口血,霎时花容失色:“大王——”

    吴王颇有些好转的病再次加重,可多年前依仗的神医并不在此。

    就在这时候,长安使臣来临,送来陛下退位、梁王登基的诏令,笑得很是客气:“太后宣诸侯王与各地两千石臣入长安,为天子敬贺。”

    他仿佛没有看见吴王灰白的发丝,与平躺在榻上的衰败模样,宣完诏,就平静地告退了。

    收到属下打探来的消息,使臣眼一眯,“争矿?”

    他暗暗记在心里,只等归去与天子、太后回禀。

    ……

    淮南国,国相望着延绵不绝的运输车队,又看看自家脑子仿佛有问题的大王。

    刘长双手举鼎,半晌放了下来,眼神亮亮的:“从前答应过幼弟的事,孤得说到做到。”

    临江国,刘建埋头库房,精挑细选看有什么好东西,半晌犹豫起来,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听闻刘建的意愿,临江国相觉得脑子有问题的不止一个,深深看他一眼:“大王若是自请,就没有回头路了。”

    豫章郡,郡守郦侯吕台整理衣冠,出发前,对属官道:“取一块铜矿石,拳头大小足矣。回头送与吾弟。”

    属官暗想,郡守难不成要气死交侯?

    梁王宫,接到太后密令的赵安喜极而泣,把内务交由自己的弟子管理,揣好账簿,收拾行囊,坐上了梁国相靳歙的车队。

    南阳郡,郡守北平侯张苍与弟子贾谊连夜动身。张苍摸摸贾谊的脑袋:“侍奉天子,是为了重振儒门,还是为了胸中抱负,你须弄清楚。”

    “两者虽可兼容,到底有轻重。儒不似法家,处处以君王为先,为师不愿你被晁错比下去。”

    贾谊若有所思。

    大汉十六年四月,天下闻风而动,各地两千石郡臣和分封的刘氏诸侯王,于五月初齐聚长安。

    刘越从睡梦中醒来,忽然被告知他的好日子要结束了。

    虽然这些天,也称不上什么好日子,他仍能回忆起张不疑说起梁园猪都被高价预定时候的心情——连带着董公兴高采烈地带领农家子弟扎根暖房,都不能焐热梁王殿下凉透的心。

    那可是他看着长大的猪崽啊……

    望着面前温文尔雅的萧师傅,刘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条件反射背起汉制。

    若说留侯曲逆侯是先帝智囊,那么瓒侯堪称一本百科全书,他的智谋或许不是最顶尖,论内政,论安民,谁也比不过他。一个月来,萧何与刘越讲解长安城的分布,未央宫的建筑,包括百官官职、两千石大臣的姻亲关系、需要牢记的彻侯名单,还有大汉立国以来颁布的政策、制定的各项制度,这与刘越从前的诸侯王课程有些相似,只不过把“梁国”换成“天下”而已。

    若是刘盈从前的老师在此,定能惊骇地察觉,萧何讲解得是怎样的细致——

    天下官吏犹如过江之鲫,天子能记得的,不过寥寥。除却金字塔尖的三公九卿,就是一些两千石大臣,没有出色的政绩,在长安同样默默无闻,好不容易获见天子,天子或许还要问询左右,这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绩?

    这不是羞辱,而是视之若常。

    先帝在时,他们教导从前的太子刘盈,只需记得朝堂诸公的名字;朝堂诸公记得衙署官吏,官吏记得麾下小吏,小吏记得县乡游檄,如此一级一级,井然有序,才是正道。

    而瓒侯教导的都是什么?

    官吏的名单竟是囊括了整个长安,不论大小,就算一个掌管西市的商吏,也一字不落地灌输进刘越的脑中。

    学生竟是躺平受教,习以为常……

    讲完长安讲关中,萧何道:“关中诸人,大王要特别记得。其四,郑县户曹。”

    刘越翻阅内史衙署的记录:“郑县户曹端木犹劝农有方,去岁关中,数郑县亩产为先。”

    萧何赞许颔首,过了五天,又道:“大王既然尚有余力,我们再提一提关中以外的官吏。其六,陇西郡长史。”

    “……”刘越双眼失去了光亮,手上动作不停,“陇西郡长史经手旱粮,不吞一钱,为天下赞颂。”

    萧何微笑起来。

    治国是由上而下地治,人心却不是。君王垂拱而治,百官各司其职,乃黄老大贤的向往;可对于君王本身而言,不被蒙蔽,才是为政之基。

    太后尊崇黄老,难道就任由臣子发挥而不纠正吗?

    大王聪慧,记人而已,远远达不到他的极限,否则萧何哪敢这么干。想想吧,若有一日,朝廷上报哪个县乡收成极好,陛下不经思考,便说出负责农官的名字,那农官听了,岂不涕零!

    关中子弟为何缅怀先帝?就是因为先帝能念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至于大臣,先帝登基后就懒得记了……

    刘越浑然不知萧师傅立志把他教成先帝进阶版,他找记录翻资料的速度越来越快,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

    都怪太傅!

    面对张口就是背的刘越,萧何轻咳一声,也想着都怨张良,把学生教成什么样了。这些日子张良睡得倒香,反倒是被同僚讨伐的陈平,活得水深火热,日日同他诉苦,惹得萧何苦不堪言。

    他温和道:“太史令奏请奉常,观星象卜吉凶,将后日定作大典之日。太后请臣来教导大王,等到典礼一过,大王就要搬进未央宫,从此起居宣室了。”

    “铡刀”终于落下,刘越竟是小声松了口气。

    这话他一点也不敢和母后说,此时用被子蒙住头,软软道:“终于给个痛快了。”

    萧何:“?”

    -

    大胜以来,被封赏的将士皆是入住宅邸,韩信彭越尚有些不习惯。住进府中的第二天,瞧见蜂拥而至的同僚们,他们脸都绿了,为躲清净,转头就往梁园跑。

    那里驻扎着梁王卫队,卫队暂时还没有扩充,也没有更名。

    被韩信请出梁园,以应付舞阳侯大将军等人的蒯通:“……”

    韩信,狗贼也!

    他骂骂咧咧,到底以梁王门客的名号,与舌灿莲花的话术唬住了众人,成为了长安城又一桩谈资。

    回头蒯通后悔了,琢磨着要不要跑路。不知是别扭还是什么,他是绝不敢承认新帝乃他半个学生,万万没想到做门客还能带升职的,帝王门客,岂不是就要授官?

    下一瞬,蒯通望着上门拜访的知己——太中大夫陆贾,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陆贾前来,也是为劝说此事。

    如今可没有了桎梏,蒯通也不是叛臣了。作为朝堂公认的外交专家,陆贾道:“我虽学儒,却与蒯兄相见恨晚。而今百家复兴,蒯兄修习纵横之术,就不想学苏子、张子,建功立业扬名天下吗?”

    蒯通心动一瞬,很快化为平静。他道:“六国混战不再,纵使苏秦张仪在世,也得不到君王重视。当今天下,还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你却是错了。”陆贾摇头,“南越赵佗,卫满朝鲜,甚至匈奴,西域……天大地大,何处不容纵横?”

    蒯通没说话。

    半晌他问:“新帝志向广阔,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陆贾道:“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云中城下,那位亲自给受伤兵卒包扎,不见半点畏战,早在很久以前,就有臣子认为梁王殿下肖似先帝了。”

    蒯通认同这句话。

    即将让位的陛下与梁王,虽为同胞兄弟,性格迥然不同,他凝视陆贾,只觉沉寂良久的心慢慢沸腾。

    陆贾笑道:“你是梁王唯一的门客,殿下必然惦记着你。”

    蒯通竟是少有的不自在起来,难不成,他还要感谢路痴的自己,以及贼子韩信?

    ……

    紧赶慢赶来到长安的赵安被封为未央宫谒者,日后贴身伺候天子。

    吕雉一遇到刘越的事,便方方面面都为之考虑,生怕有哪里不周全,仔细一想,把身在梁国的赵安提了过来。据越儿说,此人还算忠心,她叫人查了查,更加满意了几分。还有梁王宫的财宝不能落下,不论多少,都充进帝王私库。

    这些日子,赵安在顶头上司——未央宫谒者令王渔的手底下培训,听说谒者令从前在长信宫伺候,当了很多年梁王殿下的传声筒,赵安顿生紧迫之心,胖胖的身子瘦了好几斤。

    直至大典当日,赵安终于能随侍刘越左右,一大早就使出浑身解数,将定制的帝王头冠,帝王冕服,一一理得平整。

    他凑在烛火下,仔仔细细检查绶带有没有瑕疵,那严谨的模样,叫宫人止不住地放轻脚步,寝殿一片肃穆。

    直到吕雉缓步而来,盛装之下,是逶迤的裙摆。无人胆敢直视太后的容光,隐约传出低低的、轻柔的交谈声:“这是越儿最后一回住在我身侧了。”

    大长秋笑道:“以后不论上朝还是议政,陛下依旧陪伴太后身侧,又有什么区别呢?”

    吕雉也笑了起来,朝赵安招招手。

    “该唤陛下起身了。”她温和道。

    赵安应诺,示意宫人手捧托盘,将帝王冠冕送入里间。

    “……陛下,陛下?”

    刘越隐隐约约觉得有谁在耳边说话,发觉对方说的是陛下,顿时心安地翻了个身,并不理会。

    赵安念头一转,悟了:“殿下,殿下?该用早膳了。”

    刘越小乌龟似的翻了过来,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对应着正确的口令,他睡眼朦胧地爬起,等到彻底清醒,发现天还没亮,今天要穿的衣服也不一样。

    穿好冠冕,配上短剑,刘越蹬蹬蹬地走出来。大长秋赞赏地瞧了赵安一眼,吕雉眼眸一亮,牵起幼子的手:“改口的事,越儿从今日起就要习惯。哥哥已经在未央宫,误了时辰就不好了,走,我们去用早膳。”

    刘越是个不忘初心的人。

    尽管被赶鸭子上架,他仍放不下美味的饭食,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譬如现在,他咽下最后一口,用小帕子仔细擦了擦嘴,扭过头,迟疑着指了指天色。

    吕雉几乎一下就懂了。

    她也舍不得八岁的儿子每天这么早起,笑道:“萧何没有同你说么?大典的时辰,与每月的朔望朝一致。需要卯时起身的,还有召集百官的大朝会,但大朝会不常见,上一次开启,正是为了宣读先帝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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