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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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妔扒着窗户探头往下看,这事正好发生在对面客栈大厅门内,站在酒楼的一楼能将里面看得清清楚楚。

    白妔问苏虞,“这人你怎么认识的?”

    “我找人打听过,她连中小元是今年的案首,”苏虞靠着窗棂往下看,“又因为名字带‘从凤’一字,被不少人看好,就等她中个□□好能六元及第呢。”

    小元指的是县试、府试、院试级考试中都得第一,而□□指的就是解元、会元、状元了。

    安从凤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第一次参考就能连中元,虽然是小的,但也足够让人吹嘘一阵。

    “案首啊,怪不得出来替学子们出头。”苏婉轻声嘀咕。

    四人从楼上往下看,逐渐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今天礼部派人来各个客栈统计考生名单以及发放考试费用,学子们格外期待,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想好拿着这五两银子给自己置办一套好的笔墨纸砚了。

    工具好,才能心情好,心情好才能考得好。

    她们觉得这比吃什么都重要。

    何况是朝廷给的银子,又不是掏自己腰包,相当于一笔意外之财,不花白不花。

    结果礼部人员来了之后,是发银子,只是从原本的五两变成如今的一两。

    这还了得?学子们当场就炸了,拦着礼部办差人员不让她们走,势要讨个说话,问问朝廷为何次次都是五两轮到她们这届就变成了一两?

    其他四两银子去哪儿了,是不是被什么人给占用了。

    这些人中,带头拍案的便是安从凤。

    安从凤作为女人,皮肤白皙生的极为好看,个头高挑纤细,因为年纪还算小肩背尚且比较薄,但依旧能看出来玲珑的身形。她穿着并不华丽,但衣服干净布料舒适,绝对没到衣不蔽体的地步。

    毕竟是京畿附近的考生,车马费都花不了多少,考完直接回家根本用不了多少补贴。

    于是宋大人调查之后,往上递了折子,将这贴补费用降为一两。

    这事可是皇上跟长皇子都同意的。

    礼部办差人员看着考生名单,“安从凤?”

    安从凤挑眉,“是我。”

    她站出来,其他人立马跟在她身后,眨眼的功夫,个礼部办差人员就被学子们围住了。

    这瞧着不像是要讲道理,而是要打人。

    礼部办差人员吞咽口水,心里有些慌,她们要是被学子们给打了,那可真是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这些人都是将来朝廷的栋梁,即使不打她们,她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不然短短半年后人家平步青云,说不定直接就是她们的顶头上峰。

    “这事也不是我们定的,我们只负责办差,如果各位有什么意见跟不满,我们会向朝廷反映的。”

    此话一出,便有考生嚷着,“如何反映?到时候要是有学子因为缺了银钱没考好,你们负责?”

    “就是就是,好好的五两变成如今的一两,朝廷究竟是拿我们当栋梁还是当乞丐?我们懂了,学子不值钱呗。咱们不重要呗。”

    这话像是火星子碰在炮仗捻子上,一点就燃。

    学子们顿时更生气了,纷纷高举拳头要个说法。

    “今天这事要是说不明白,咱们就宫门口见!”

    “对,宫门口见,我们倒是要看看是谁克扣了我们的费用!”

    学子历来都是被捧着的,每次轮到科考,连水运官船都要为考生的船只让路,更何况别的。

    她们在家被母父捧着,是家族的骄傲跟脸面。

    在外被百姓捧着,出去一说是今年考生,不少人都投来钦佩的目光,竖着大拇指说她们有学问,就连路上买菜都会多送两根葱。

    如今临近应试更是会被朝廷捧着,学子的事情大过天,学子才是大司未来的希望。

    现在,她们这些希望就这么被轻视被朝廷慢待。心理落差之大,大过五两变一两,这让她们可怎么受得了。

    与其是问银子呢,还不如说是为自己的学子身份讨个脸面。

    在文人这儿,脸比命重。

    旁人叫嚣的时候,安从凤双手抱怀,不再开口。

    此时也已经用不着她再开这个口,她只需要站出来当个引子就行,给其余胆小的考生找个宣泄口,让她们敢大声说话。

    所以在这群情激奋的考生中,倒是突显出她的冷静,也让她顺势成为考生们的领头者。

    见吵的差不多,安从凤微微抬手,身后考生声音不自觉慢慢弱下来。

    等彻底安静,她这才出声问礼部人员,态度也不是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而是有商有量,像是极其好说话的模样。

    安从凤道:“我们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实在是此事奇怪,以前从未有过先例。我们总要知道五两变一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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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理由合理,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安从凤扭头问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跟着附和,“对,我们就是想要个说法,为何往届都是五两,轮到我们就成了一两,这是打谁的脸呢?”

    礼部办差人员就只是个小小文职官员,干的都是这种跑腿的活,像考生们问的问题,她们实在是回答不了。

    可她们不给个答案出来,今天考生们势必不会让她们从这个门出去。

    如今只是一间客栈就这么难,更别提后面还有好些家客栈。

    就在这时,门外有京兆尹府的衙役队经过,大概有十几一十人,凶神恶煞的,腰上都带着刀。

    瞧见她们朝客栈里来,考生们更激愤了。

    “怎么着,给不出说法就打算用武吗?”她们嘴硬腿软,边梗着脖子嚷,“有本事你把全天下考生的嘴都捂住,要不然我们定要去宫门口要个说法!”

    然后边说边往后退。

    结果——

    京兆尹衙门的人只是路过办差。

    礼部人员看着挤缩在一起的考生,眼皮抽动,觉得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学子们脸上更臊得慌,于是她们恼羞成怒,对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礼部办差人员闹得更凶,说着说着甚至推搡起来。

    礼部人双手护头,“哎别推别推,这事也不是我们定的。”

    有人问,“那是谁定的,你让他出来!”

    虽未指名道姓,但不少人心里已经有个名字——

    司牧。

    这位长皇子殿下本来要搜刮民脂民膏的,奈何皇上跟其他大臣都没同意这才暂时作罢,所以他急着花钱便把主意打到她们这些文弱的考生头上?

    可真是大司的好、殿、下啊!

    眼见着事情要闹大,趴在酒楼一楼的白妔担心地皱起脸,扭头询问几人,尤其是看向谭柚,“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苏虞桃花眼看过来,“帮谁?”

    “自然是帮礼部那人了,不然还能帮谁,”白妔说,“她们就是再不满意,也不能对无辜的办差人员动手啊。”

    “这不就是迁怒她人吗,”白妔看不下去,“有本事让她们去宫门口闹!”

    苏婉缓慢摇头,撇嘴说,“那她们倒是不敢了。”

    除非有个能带头的,就跟刚才吵起来一样。

    谭柚余光瞥向客栈门口,示意人,“再看看。这本就是朝廷跟学子们之间的事情,是大司利益跟个人利益间的冲突,我们不方便插手。”

    她既不是礼部的人

    ,也不是考生中的代表,没资格没立场帮任何人说话。

    苏虞手搭在白妔肩膀上,示意她再看看,“听阿柚的,准没错。”

    就在她们说话的间隙里,宋芷茗已经站在客栈门口,冷声道:“吵嚷什么?”

    她身穿紫色官服,特别好认。

    一见到礼部侍郎宋芷茗来了,办差的倒霉人组瞬间找到主心骨跟依靠,赶紧抱着手里的名单薄奔向宋芷茗身后寻求庇护。

    “宋大人您可来了,考生们不满补贴费用降为一两,吵嚷着要朝廷给个说法,否则就要到宫门口闹去。”人苦哈哈地看着宋芷茗。

    刚才推搡的厉害,有一个礼部办差人员身上官服的衣襟都被扯开,光看着就觉得惨。

    她们跟这些“文弱”的考生们比起来,毫无还手之力,也不敢还手,只能站着挨打。

    “要说法是吗?”宋芷茗抬手轻震官服衣袖,单手虚攥成拳端在身前,就站在客栈门内以一己之力面向众考生,冷声道:“来,谁要说法,我礼部侍郎宋芷茗给你。”

    她自报大名,丝毫不惧这些人将来如何。

    考生们瞬间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敢大声说话叫嚷的,连安从凤都是低头摸着鼻子。

    等众人将视线看向自己时,安从凤才讪讪开口,“我们身为考生,原本应有五两秋闱考试补贴,如今为何成了一两?”

    “谁告诉你们原本应有五两?”宋芷茗道:“从大司开朝以来,就没有哪条律法条文明确规定,朝廷必须给考生发考试津贴。”

    “之前之所以每人给五两,是因有一年春闱,一考生长途跋涉历经寒冬来到京城,差点冻死在京城巷子里,朝廷才给的五两助考银,帮她度过在京城的这几日。”

    “后来国库有银子,便成了不管秋闱还是春闱,贫苦考生一律发五两津贴。”

    这些事情不少考生真不知道,她们光知道只要开出贫困的单子就能领五两银子。

    考生们觉得跟乡绅富商比,跟京城本土考生比,她们可穷太多了。于是每次京郊附近的考生几乎每人人手一份单子,就等着领钱。

    京城考生都住自己家里,而她们要住客栈,拿补贴不是应该的吗。

    可如今宋芷茗告诉她们,朝廷并没有必须要给考生补贴的义务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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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是朝廷的情分,是执政者体恤她们不易。不给,是朝廷的本分。

    “今年黄河大水,沿河一带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本就在筹赈灾银两,就这还需要挪出一部分银子给你们做津贴。”

    宋芷茗目光在众考生身上扫过,看着她们体面整齐干净的衣服问道:“你们昧心自问,跟灾民比起来,你们拿在手里的这一两银子烫不烫手,压不压心。”

    “你们若是嫌少,大可以不要!你们手里‘打发乞丐’的一两银子,在灾民那里,是能养活一家几口人的救命银!”

    此话一出,客栈里彻底安静下来。

    众考生面面相觑,虽觉得被宋芷茗当众数落很是难看,可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她们剩余的四两银子呢,现在有答案了,是被户部拿去赈灾救民了。谁有意见?谁都不敢有意见。

    这群人自称天之娇女,理应享受天下最好的待遇,可如今跟灾民比起来,她们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比灾民重要。

    正巧这时外面京兆尹府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是谁,怎么进的京城?”

    蹲在墙角的几人说道:“俺们是从北面来的,家乡发大水,庄稼跟家都没喽。俺们来京城投奔亲戚,只是多年未见认不得了,走投无路才在这儿等。”

    等着看路上能不能遇见亲戚,哪怕知道此举等同大海捞针,可她们

    也没有别的办法。

    宋芷茗见考生们朝外探头,便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

    考生们站在门口,就看见门外那个说话的人瘦到皮包骨头,身上衣服脏污不堪,头发都打结了。

    她们先前蹲在阴凉处,考生们进进出出竟是没一个往她们身上瞧的。就算有看见的,想的也是京城居然还有这么苦的乞丐?

    有几人路过时还往她们面前抛过铜板,祈愿自己今天的善举能换来九月份的桂榜题名。

    如今想着她们也有家,也曾跟街上的百姓一样有着体面跟尊严的生活,几个抛铜板的考生脸上火辣辣的疼,竟有些无地自容。

    这些难民收到铜板的那一刻,心里得是什么滋味。

    恐怕比她们看见考试津贴从五两变成一两还难受。

    “朝廷为什么不为她们做点什么?”有考生问,“赈灾银两呢,国库里的银子呢?”

    宋芷茗反问,“国库哪来的银子?每年地方收的那点税,连官员的俸禄都不够,哪里匀出银子救济灾民,又如何给你们每人五两的考试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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