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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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齐慕先的发妻谭云,在病榻上去世。

    “老爷……对不起……”

    “狸儿的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内疚……”

    “等我走后,好好照顾正儿……”

    “我怀疑……正儿虽然没有说过,但他其实也知道自己在我们心中的地位不如狸儿,这样……多少会对他的性情有所影响……他明明没那个天赋,却比一般人更争强好胜……”

    “正儿天赋是不如狸儿,但他现在是你我唯一的孩子……”

    “我们只有他了……只有他了……”

    那日凌晨,谭云攥着齐慕先的手,支着最后一口气,哽咽地说了许多后,慢慢合上眼,便咽了气。

    齐慕先长长叹了口气,为发妻理了理头发。

    家仆们皆低下头,配合着主人家低落的气氛,不敢多言。

    “娘!”

    齐宣正端着汤药碗进来,正听到母亲说完最后一句话。

    他夸张地在地上跪下,跪走到母亲床边,痛哭不已。

    齐慕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示意他开始帮忙准备后事。

    *

    谭云之死,在梁城的官场上,也算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谭云与齐慕先成婚数十年,官场上不少人都知道齐相与他夫人感情不错,兼之齐慕先护短,他夫人的死讯一出,许多官员当即前来吊唁。

    就连天子,都对齐慕先表达了深切地慰问,并对他妻子去世深表遗憾。

    齐慕先对一众关怀一一谢过,尤其是对天子的关心,他说自己感激涕零。

    随后,就是处理齐宣正的事。

    按照方朝传统,父母去世乃是大事,齐宣正作为儿子,为表孝顺,得在家守孝三年。

    “齐宣正……真的会丁忧守孝吗?”

    萧寻初得知此事后,有些迟疑地问道。

    谢知秋如今作为齐府的常客,在得知齐慕先妻子去世的当天,自然就第一时间门上门问候悼念。

    今日,是齐相之妻出殡之日,她仍然需要去齐府参加仪式,以示对齐慕先的尊重。

    谢知秋换了身庄肃的衣裳,正要出门,听到萧寻初的问话,便回答道:“多半不会。”

    齐宣正的官途才刚刚开始,这个时候守孝,对他的前程必有影响。

    更何况,齐慕先年纪也不小了,尽管他目前身体还算健硕,但病来如山倒,谁也不知道他三年后还能不能如此精神,包括齐慕先自己也有点担忧。

    事实上,谭云刚一去世,朝中官员揣摩着齐慕先的心意,就已经自发开始上书了。

    内容多是“齐宣正大人为人特别勤劳踏实,简直是朝廷栋梁,我们完全离不开他”、“要是齐宣正大人丁忧的话,朝廷简直会一团乱,万万不行”之类,字里行间门,皆是想请圣上夺情。

    后续形势尚不明朗,但谢知秋推测,凭齐慕先的权势,他想做的事,鲜少有做不成

    的。

    *

    齐府。

    齐家夫人去世后,齐府人来人往,一片哀丧之态。

    齐宣正披麻戴孝,在母亲灵前哭得十分厉害,几度哭晕过去,旁边的人搀都搀不起来,横看竖看都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孝子。

    谢知秋同来葬礼上哀悼,但表现得很低调,只尽了作为一个晚辈的礼数。

    当她对着棺材行完跪拜之礼,绕行一圈从齐慕先身边经过时,正听到一位官员在与齐慕先交谈——

    “尊夫人晚年顺平,有同平章事大人陪在身旁,又有令郎这样的好孩子送终,想来已无遗憾。还请同平章事大人节哀顺变,莫要太过悲伤,伤了身体。”

    “多谢刘侍郎关心,老夫自有分寸。刘大人特意来一趟,着实有心了。”

    听到“刘侍郎”这个称呼,谢知秋步调一滞,往旁边看去。

    正与齐慕先交谈的那人,约莫五十来岁,生着宽额头,下巴却尖尖短短,他相貌不算好看,有点像刚叼到鸡的黄鼠狼,兼之他对齐慕先弓着背,瞧着谨慎畏缩,这种感觉更为明显,仿佛稍微一吓,他就会当场找个洞躲起来似的。

    梁城中姓刘的侍郎只有一位,那就是在月县与焦家勾结贩卖人肝的罪魁祸首、当朝吏部侍郎——刘求荣。

    谢知秋已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中很久,可由于大理寺和吏部最近接触不多,谢知秋这个品级也不必上朝,还是第一次见到对方。

    谢知秋盯着此人,好记住对方的相貌。

    恰在此时,刘求荣与齐慕先讲完话,转过头来,正对上谢知秋的视线。

    谢知秋没躲,大大方方地行了一礼。

    反而是刘求荣,一看到谢知秋的脸,就像受到什么惊吓似的,连个招呼都没回,吓得低着头匆匆离去了。

    “……”

    谢知秋心中掂量了一下。

    看来她没见过这个刘求荣的脸,但这位刘求荣,倒像注意过她的长相啊。

    这时,齐慕先亦看见了谢知秋。

    今日,齐慕先没着公服,没着常服,而是一身丧服,看上去倒比平时更为仙骨道风。

    妻子逝世,齐慕先沉静依旧,他没有像齐宣正那样露骨地表演什么感情,也没这个必要,但隐隐约约地,他似乎比平常话要少了。

    他见到谢知秋,对她笑了一下,道:“来了?”

    谢知秋颔首,对齐慕先一拜,道:“还请同平章事大人节哀。”

    “我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看不开的了。”

    齐慕先淡笑着道。

    “只是可惜,你与我的那一局棋,恐怕要多等些时日再下了。最近,我怕是没有那个心情。”

    这一句话里,倒夹了些淡淡的哀伤。

    谢知秋回答:“等同平章事大人有心情的时候就好。”

    这时,谢知秋轻轻往刘求荣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问齐慕先:“刚才与大人说话的那位,莫不是刘求

    荣刘侍郎?”

    齐慕先面不改色,微笑地点了下头。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谢知秋,貌似不经意地问:“忘忧你年纪虽小,威望倒是高,我看你与刘侍郎打了面照,他堂堂一个四品大员,倒有点怕你这个大理寺正。难不成,你们有什么过节不成?”

    齐慕先这话里,甚至带着点戏谑。

    谢知秋现在多半确定,当初就是刘求荣这个吏部侍郎,将她安排到月县那等虎狼之地去的。

    刘求荣此举,分明就是为了讨好齐慕先,但看齐慕先的语气,他竟像是半点不知情。

    齐慕先装傻,谢知秋也跟着装傻。

    她想了想,决定趁这个机会,在齐慕先面前给刘求荣上点眼药,说:“我猜刘大人不是怕我,而是怕我手上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哦?”

    谢知秋问:“同平章事大人可有想过,有些表面上看上去对同平章事大人恭恭敬敬的官员,私底下却背着大人,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齐慕先面色一凝。

    他说:“这种事情多了,正所谓知人知面难知心,于我可用之人,只要他们确实有能力,私底下的事,我不会样样去管。”

    “同平章事大人用人不疑的心胸,令人佩服。”

    谢知秋道。

    “不过……有些事情,同平章事大人还是多注意一下为好。同平章事大人素来是本朝官员的典范,名声高尚。”

    “大家当然知道同平章事大人做事光明磊落,但就怕有些人打着大人的旗号,却在外头做腌臜事,万一什么时候捅了娄子,连累大人也跟着受人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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