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宴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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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九,大吉,宜纳财。

    一大早,郑家上下就忙活开了,尤以要去衙门的二爷郑平安最为突出,上蹿下跳,嚷嚷着必要吃一顿好的才走。

    “今夜你们待客吃好的,我却苦哈哈在外头巡街,势必赶不上开席。如今再这么空落落走,像话吗?”

    昨儿晚上他巴巴儿赶回来,却连个菜底子都没捞着,十分郁闷。

    正经晚饭是赵大厨做的蘑菇鸡丁儿包子,难吃吗?

    那肯定不难吃。

    最新鲜水嫩的大朵蘑菇剁碎,混着肥嫩的鸡丁做肉馅儿,中间再加一点鲜笋,一篷官中细盐,又鲜又脆,汁水丰沛。

    面皮儿也是今年的新麦做的,麦香浓郁,蓬松柔软,蒸熟后隐约可见汁水从缝隙中透出。

    皮儿薄,馅儿大,算不得多么美丽,但一贯附和郑家人“大,肉多,香甜”的要求。

    若在往日,少不得落个光盘。

    可昨儿……试过菜之后,总觉得差点劲儿。

    对,就是少了股鲜活劲儿。

    有寿和有福跟着双眼放光,“二叔,我们带你去!”

    顺便蹭一顿好的!

    **觉得丢人。

    什么叫蹭!

    自家厨子养不起你们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姑娘带了那么老些东西,会不会自己做着吃?

    不得了,只这么一想,脑子里就跟放出来几匹野马似的,轰隆隆跑开了。

    叔侄三人到底没去成。

    因为实在太不像话。

    以至于郑平安出门时,整个人都跟霜打茄子似的,蔫嗒嗒。

    唉,以前就图日日能往返跑马,这才去镇上做衙役,如今看来好端端的二世祖不当,去什么地方衙门啊!

    没劲!

    师雁行不知那边的官司,照例起了个大早。

    一睁眼,发现江茴早在外头坐着了。

    她紧张。

    倒是鱼阵还是睡得一副小猪崽子样儿,脸蛋红扑扑的,腮帮子肉都挤在枕头上。

    养了这些日子,小东西吹气似的长起来,皮光肉滑,如今任谁一看,都是正经好人家的崽崽。

    师雁行笑着捏捏腮帮子,细腻柔软,宛若膏脂。

    小姑娘还没醒,只菜青虫似的蠕动几下,整个人蜷缩起来,半张脸都埋到被子里,只剩一撮毛留在外头。

    抗议般发出一声奶呼呼的“哼~”。

    昨天跟**商议了一回,又试了菜之后,终于定下来菜谱:

    葱烧海参,红焖鲍鱼,八珍鸭,烧乳鸽,卤肉,鱼头豆腐汤,火腿鲜笋汤,凉拌腐竹,杂和菜,是为九个正菜。

    大禄朝上下极其推崇“九”,认为比一切六啊八的双数都吉利,但凡谁家摆出九个菜,那绝对是本年度最重视的盛会之一。

    还是以肉菜为主,但做法不同,且都很精致,整体风格陡然一变。

    红烧鱼换成了更清爽的鱼头豆腐汤,后面也加了两个纯素凉菜,看着冷热交替、荤素搭配,就很合适了。

    另有酸菜蛋饺和酸辣土豆粉做过渡,亦菜亦主食。

    之后是两样面点,还有干湿果碟若干,都不算在里面。

    正菜中卤肉、火腿鲜笋汤、凉拌腐竹,外加酸菜蛋饺和酸辣土豆粉是师雁行做,其余的都交给原来的赵师傅。

    师雁行又帮着配了一回需要用的杯盘碗碟,不求一味精致,但求风格合适。

    至于具体上菜顺序和排列方式,那都不归她管。

    毕竟**也是做惯场面的,自然心中有数。

    其实师雁行还有更好的方案,但一来没必要头回就这么锋芒毕露,二来她这副身体毕竟还太小了,体力和精力都不够,江茴又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厨房帮手。

    若临时去找郑家的人打下手,没经过磨合,反而不如江茴。

    早饭一过,师雁行正跟江茴说事,有福、有寿就跑来找鱼阵玩。

    小孩子们的友谊总是迅速而热烈,才昨儿那么小会儿,就亲热得不得了。

    原本江茴还担心稍后师雁行主厨,自己帮忙,剩下个鱼阵怎么办。

    现在倒好了,玩儿去吧!

    有寿带了个漂亮的陀螺,木头做的,上下打磨得十分光滑,外面施以彩绘螺纹,涂了亮晶晶的清漆。

    用小牛皮鞭用力一抽,那陀螺就跟活了似的,在地上滴流乱转,炸开一圈又一圈绚烂的色带。

    鱼阵看得目瞪口呆,又很是钦佩地望着有寿,“腻害!”

    有寿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又有点不好意思。

    他弯腰捡起陀螺,犹豫了下,一咬牙,故作大方的塞过来,“给你玩吧!”

    鱼阵不好意思拿,可眼睛不听使唤,就跟长在上面了似的。

    多漂亮呀,那漆面多么平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好喜欢,可是没有什么能回赠的。

    娘说了,不好凭白要人东西的。

    有寿毕竟是长在郑家的小少爷,头回送东西送不出去,还有点着急。

    小伙子又往鱼阵手里塞了把,越发显得慷慨了,“你是妹妹嘛!”

    鱼阵眨了眨眼,缩着手看有福,“那是妹妹。”

    意思是那才是你妹妹。

    有寿:“……”

    他急得直挠头,突然灵光一闪,“那你喊我声哥不就成了?”

    有福正喊乳母把自己的小木马拖过来,闻言大喜,“哥,那要是鱼仔是你妹妹,她不也就是我妹妹?”

    鱼阵小小声说:“是鱼阵!”

    才不是鱼仔。

    有寿点头,“嗯呐!”

    有福越发高兴,苹果脸儿上都放了光。

    “那妹妹是我妹妹,姐姐不也就是我姐姐?”

    有寿和鱼阵被她绕得有点懵。

    啥姐姐妹妹的?

    然而有福已经自己理顺了,并且越想越觉得行。

    小姑娘炮弹似的冲到门口,冲里面正低头商议事儿的师雁行和江茴动情地喊了一声,“姐姐!”

    师雁行:“……”

    这怎么个情况?

    弄明白原委之后,江茴笑得不行。

    真是小孩子啊,这般直白可爱。

    师雁行也有点啼笑皆非,看着满脸都写着“我们就是异父异母亲姊妹”的有福,不知该说什么好。

    鱼阵罕见地紧张起来,死死拉着师雁行的手指头,奶腔都果断了,“介介!”

    这是我姐!

    师雁行噗嗤笑出声,摸摸她脑瓜上的两个小辫子,又顺着她不受控制的视线,看到了有寿手里抓着的陀螺。

    “喜欢?”师雁行低声问。

    鱼阵小脸红红,点了点头,又很不好意思地摇头,“不要……”

    有寿大声道:“姐,我想给妹妹玩,你让她拿着嘛!”

    师雁行:“……”

    你这声姐喊得也挺干脆。

    有寿觉得没毛病。

    他头回觉得自己的笨蛋妹妹脑瓜子这么灵光。

    家中长辈不都说么,出去了嘴要甜,年轻姑娘喊姐姐,年纪大的喊姨姨,准没错儿!

    江茴笑道:“这陀螺这样精巧,小少爷自己留着玩吧。”

    有寿有点一根筋,说白了就是轴,若说一开始真有点不舍得,到了这会儿,所有人都不要,他就非得送出去不可。

    小伙子一只手抓着陀螺递出去,另一只手学自家祖父的样儿叉腰,扬起圆嘟嘟的下巴,努力克制着眼睛不往陀螺上瞅,很是气派地说:

    “我是男子汉了嘛!早就不玩这个了!”

    师雁行和江茴都笑得不行。

    好么,六岁的男子汉。

    小朋友嘛,交换礼物也是常事,况且一个非要送,一个又喜欢,若执意不收,反倒弄僵了。

    师雁行想了一回,蹲下来,跟鱼阵平视。

    “告诉姐姐,喜欢陀螺吗?”

    鱼阵抿了抿嘴,又看了那五彩斑斓的陀螺一眼,点了点头。

    “对,喜欢就是喜欢,要诚实地告诉姐姐。”师雁行趁机给小姑娘增强自信心,鼓励她勇于表达,又说,“人家把喜欢的东西送给你,那你是不是要回赠点什么?”

    鱼阵皱巴着脸想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摸上荷包,满面肉痛。

    她只有这个宝贝。

    可是,可是是姐姐做的!

    不舍得!

    师雁行笑笑,“如果想交换,回去姐姐给你做个更好的。如果不想,就不换。”

    交朋友换礼物是很重要,但小孩子本身的意愿更重要,她不想强迫。

    鱼阵即将面临迄今为止人生中最艰难的取舍。

    小姑娘憋了半天,终究下定决心,小手伸进荷包里,从里面捧出来一只漂亮的鸡毛毽,怜爱地摸着上面鲜艳的尾羽。

    “这,这是介介给鱼阵……我们一起玩。”

    三个小的玩得热火朝天,后头一群丫头婆子跟着,倒不必担心出什么事,师雁行和江茴便将精力重新投入晚宴的准备上。

    晚宴大约傍晚六点就开始了,差不多午饭结束后不多久,大厨房就热闹起来。

    一群人都拿眼睛偷觑正中央扎围裙的大师傅,时不时交换个眼神,气氛诡异。

    郑家的供奉赵大厨一早就听说昨儿有个小姑娘来试菜,还是家主亲自带过来的,心里难免不服气。

    今儿一大早过来,见厨房众人眼神都不对了,有几个还窃窃私语,活像自己过了今天没明日似的。

    这会儿见师雁行和江茴进来,一个小,一个弱,越发不忿。

    瞧着跟打秋风的穷亲戚似的,怎么就能做正菜了?

    他心里不大能揣得住事儿,自然而然的,面上就带出些来。

    到底是抢了人家的“生意”,江茴担心那赵大厨对师雁行不利,进来时特意挡在她前面。

    师雁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倒也不必这样如临大敌。”

    江茴又看了眼赵大厨一眼,“万一……”

    瞧瞧那胳膊,都快赶得上她们大腿粗了。

    万一遇到小心眼儿的,别说动手了,就是随手推一把,也够她们受的。

    师雁行道:“应该不会。”

    能在郑家做这么多年,且不论赵大厨厨艺如何,眼力见肯定能过得去,晓得利害得失。

    若今天的宴席上真出了什么篓子,郑家会怎样他们不知道,但赵大厨自己一定没有好下场。

    果然,那赵大厨虽不待见她们,自始至终却也没刁难。

    中间师雁行需要什么材料时,说一声,马上就有人送过来。

    两边泾渭分明,互不干扰,中间一番忙活自不必说。倒是后头做土豆粉和酸菜蛋饺时,因气味突出,赵大厨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多看了两眼。

    师雁行觉察到他的视线,也没遮掩:反正诀窍是看不破的,反而还大大方方冲他笑了笑。

    赵大厨一怔,有点不自在,忙扭过脸去忙活自己的了。

    前头吃席,后厨却也不敢即刻就散了,就是怕前头再叫。

    早有管事的单独设了两桌,分别请赵大厨、师雁行等几位今天的功臣享用。

    赵大厨今天没给人找不痛快,师雁行也承情。

    不然以他在郑家的地位,就算不刁难,但凡流露出来一丝一点,也够让师雁行喝一壶。

    设身处地的想,若师雁行自己在东家家里做了这许多年,突然有一天,外头来了个毛头小子跟自己打擂台,她也高兴不起来。

    思及此处,师雁行倒了杯茶,来到赵大厨跟前。

    “都是大官人错爱,才叫我今天有幸来这里走一遭,明儿就去了,也算见识一回……今天有赖您照顾,就以茶代酒,我先干为敬。”

    正经散席之前,厨子们是不能沾酒的,怕拿不稳刀。

    赵大厨心里本存着口气,可此时见她说得这样诚恳,话里话外都没有跟自己抢营生的意思,也觉得跟个小丫头置气没意思。

    他也擎起茶杯,“都是给东家效力,没有照顾不照顾的话。”

    说罢,也干了。

    旁边江茴跟着松了口气,又有点替师雁行委屈。

    分明是主家主动邀请她们来做菜,这会儿却要师雁行低头……

    师雁行看出江茴的想法,心头一暖,桌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

    委屈吗?倒也不至于。

    前世她自己摸爬滚打,比这个惨烈十倍的事多着呢。

    多个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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