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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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凶手

    “我瞧着王兆在下三学中颇有号召力。”

    沐钰儿把衣服系在刀柄上, 走一下晃一下,吊儿郎当。

    唐不言的视线下垂,盯着那衣服一角, 眉心微微蹙起:“王兆家境好,读书不差,待人温和,这样的人自然会吸引不少人围在他身边。”

    沐钰儿点头, 突然发问:“咦, 那别驾当年也这样受人欢迎吗?”

    唐家乃关西六大族,唐家现任家主唐稷乃是凤台阁老,母亲是太原程氏嫡长女, 将门出身,当年嫁入唐家十里红妆, 八百抬嫁妆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完全送入唐府, 更别说上头的两个哥哥皆是出类拔萃之辈,唯一的姐姐嫁给了圣历二年的探花, 一门显贵。

    唐不言沉默, 好一会儿才说道:“没有。”

    沐钰儿大惊,扑闪着眼睛看他。

    瑾微不悦质问着, 口气不善:“司直打听我家郎君旧事做什么。”

    沐钰儿察觉自己大概触了逆鳞, 立刻收回视线, 歉意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不言侧首:“无碍,司直有心打探, 自然也知道了。”

    “你不说, 我也不打听。”沐钰儿站在国子监大门前, 笑说着,“别驾未来飞黄腾达,往事困不住飞龙。”

    瑾微骄傲点头:“就是,我家郎君未来是要入凤台的。”

    “司直打算去梁家?”唐不言咳嗽一声问道。

    “去,别驾一起吗。”沐钰儿看着昆仑奴已经驾着马车滴答答出现在自己面前,起了搭便车的心思。

    唐不言颔首:“梁坚涉及的扬州旧案还未有头绪。”

    沐钰儿扭头,犹豫一会儿,凑了过来,满怀期待地问道:“陛下有给你时间期间吗?”

    唐不言垂眸。

    琉璃色的眼珠清亮分明,就像母亲房中那串挂在床边的琉璃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明明写满了自己的小心思,可偏偏又无所顾忌地露出来,太过大方自然,反而令人无法抗拒。

    “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他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沐钰儿倒吸一口冷气:“别驾可真的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唐不言似笑非笑:“某瞧着司直也不急。”

    沐钰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瑾微小心翼翼扶上马车,笑眯眯说道:“我急死了,但我这不是想着好歹春儿女官把我们一起报备上去了吗,有别驾这尊大金佛挡着,怎么也安心一点。”

    沐钰儿正准备蹭一下马车,只听到马车内传来唐不言冷淡的声音。

    “看来司直确实不急,那便走路去吧。”

    沐钰儿大为吃惊,眼疾手快抓着车帘,脑袋钻进去,大眼睛不悦地盯着唐不言:“别驾怎么这么小心眼。”

    “司直倒是会算计人。”唐不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把她的脑袋推开,动作干净利索,冷漠无情。

    沐钰儿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离开,顿时痛心疾首:“太过分了。”

    “老大老大。”

    就在她准备牵马走时,背后传来张一气喘吁吁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沐钰儿问道。

    张一脸色严肃:“这些衣服里保存得都不错,摩挲很少,胸口和袖口处有磨损的只有几件,但我仔细看了,都是袖子拖曳造成的,不想被尖刺勾扯。”

    他掏出几件衣服,直接指了指袖口的位置:“这些都是读书人穿的,有拖曳的痕迹也大都在桌子上,你看自上而下勾出丝来。”

    沐钰儿看着他比划的动作,仔细看了一眼布料,勾丝少但长,也没有毛边。

    “我本来以为凶手不在这里,不过还是陈安生那混蛋提醒了我。”张一取出另外几件衣服。

    那几件衣服明显是湿了之后阴干,带着不透风的潮气。

    沐钰儿仔仔细细摸了摸,这几日倒春寒,衣服干不快,加上空气中湿气重,碰到水的面料都皱巴巴的。

    “侍卫和学子自己都说,当日因为误听流言,学子们救火但不小心把水扑倒别人身上,若是被人泼了,遭遇水的地方应该是胸口袖子,后背和膝下应该不至于这般湿哒哒。”他拎着着其中一件衣服,认真说道。

    “但这件很奇怪,他是全湿的!”张一认真说道。

    沐钰儿目光一凝,张一手中的衣服是最简单的绿色圆领袍,只在边角绣上花纹,袍面都是简单的花枝暗绣。

    “我想起之前国子监众人手上也没有伤口,你说是不是有人把布的另一端包起来,就像杀梁坚那端一样,所以这件衣服上没有任何磨痕,但他是背对着瀑布杀人的,那瀑布站一会整个人就全湿了,后背和踩水的裤脚才更浸水严重。”

    他展开衣服,振振有词地分析着。

    沐钰儿看着胸口完整光滑的面料,冷不丁说道:“棉布。”

    “什么?”张一迷茫问道。

    “之前在木头上发现有一根细丝,看着像棉,我们之前说是伐木工人的,现在看来未必是他们的,棉布柔软,若是用棉布把木头一端包起来,不就伤不到衣服了,也伤不到手了。”沐钰儿眉心紧皱,“所以衣服上没有痕迹,手上也没有伤口。”

    “是这个道理。用顶衬的手法,手应该是这样的。”张一做一个掌心合并朝前的动作,“力气大,靠手臂的力量把木头顶出去,力气不大,顶着肚子,所以若是有摩擦,一般出现在袖口和胸前。”

    “这件衣服,主人六尺以上,符合菲姐的推断,衣服也是湿的,符合在瀑布下杀人淋死了衣服,但领口袖口没有任何勾丝。”

    张一嘴皮子极为利索:“但问题出在这是一件少见的窄袖,右手臂上端有一条勾丝,很小很细,但耐不住我眼尖。”

    他指了指手臂上方的位置,得意说着。

    “这个身高若是蹲下,和老大你在瀑布边的假山上找的那根绿丝位置相同。”

    沐钰儿目光一凝。

    “衣服的主人是谁?”她问。

    张一顿时讪讪:“还未查出来。”

    沐钰儿摸着那件充满潮气的衣服,沉思片刻,随后又把刀柄上的衣服扯出来,

    “这件衣服你也看一下,再去问清楚那件湿衣服是谁穿的。”她沉吟片刻,“凶手一定在国子监的学生里,和梁坚有过节,是南方人,那日出去过一段时间,身形高大,力气大。”

    张一点头:“好。”

    “你顺便去让打听邹思凯的过往。”沐钰儿翻身上马,吩咐道。

    “行,哎,老大你现在去哪?”张一仰着头问道。

    “去梁家。”沐钰儿眯眼,“我觉得真相已经很近了。”

    张一看着老大骑马快走,点了几个手下把事情吩咐下去,自己抱着衣服进了国子监。

    ————

    宣教坊靠近长夏门,那是不少没钱的低阶官吏和读书人会混居的街坊,坊内也有零零碎碎的摊贩,日常用品很少需要出坊购买。

    大流街是宣教坊最西边的一条街,这里住满了囊中羞涩的老百姓,一户三间小院最夸张的住进七户人家,每个院子都挨得很近,晾衣服的杆子稍微伸出去一点,就能勾到别人的院子里。

    沐钰儿一进宣教坊,王新的人就迎了上来。

    “刚才看到唐家的马车了。”北阙的人为她牵着马,不解问道,“真奇怪,那位唐家郎君怎么知道我是北阙的人,叫那个吓人的昆仑奴把我逮住,问我梁坚家怎么走。”

    沐钰儿懒洋洋说道:“那你指路了没。”

    北阙的人得意地眨眨眼:“指了啊,但是错路。”

    沐钰儿满意地点点头:“聪明,继续盯着,我去梁家,王新在那里吗?”

    “在啊,刚去没多久。”北阙的人得了表演,顿时得意地翘了翘尾巴。

    沐钰儿索性把马扔给她,自己按着刀溜溜达达朝着梁坚家走去。

    只是在她穿过七弯八拐的小巷时,就在最后一个巷口看到唐不言已经站在一户紧闭的大门前。

    好巧不巧,正是梁坚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唐不言大概听到了动静,扭头去看,漆黑的眸子若月照流霜,皎皎无纤,这般冷沁沁,隔着狭长拥挤的长道看来,依旧能直直落在巷口之人的瞳仁中。

    沐钰儿下意识移开视线。

    ——心虚。

    “好巧啊,别驾来的还挺快。”很快,她故作镇定地上前,真诚夸道。

    唐不言收回视线,淡淡说道:“多亏了北阙的兄弟带路。”

    沐钰儿咳嗽一声,厚颜无耻说道:“是吧,咱北阙就是古道热肠。”

    瑾微不悦说道:“哪里古道热肠,若不是我家郎君聪慧,早就不知道被指去哪里了。”

    沐钰儿眨巴眼,为人辩解着:“大概是找了一个不认路的兄弟吧。”

    “你!”瑾微气急。

    “敲门吧。”唐不言打断两人的争执,淡淡说道。

    沐钰儿咳嗽一声,主动朝他手心塞了一块桃花糖,服软道:“我那兄弟胆子小,大概是被别驾身旁那位昆仑奴吓住了,别驾别在意啊。”

    唐不言摊开手心,垂眸,看着掌心□□荷叶包裹着的淡红色的糖块。

    “别驾不是爱吃甜吗,这个是甘味阁新作的桃花糖。”沐钰儿小声说道,“很甜的。”

    唐不言眉尖微微蹙起,大概是送回去还是收下去间犹豫。

    “司直。”王新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这几日可有异样?”沐钰儿问。

    “没呢,梁坚和程行忠在洛阳也没交好的人,基本上没人拜访,这几日莫名来了很多小混混,看到北阙的人守在门口就都走了。”

    “我拿司直的话跟梁菲说了,她昨日开始处理她的衣物,也出门找了几家布铺,把衣服都卖了,哦,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卖了不少钱,看样子准备案子了结,就回扬州。”王新说。

    “你知道她昨日去过国子监吗?”沐钰儿冷不丁问道,“见过谁?”

    “我看她一直在门口徘徊,也没进去。”王新不解说道,“似乎在找人。”

    “可有遇到什么人?”唐不言问道。

    王新下意识站直身子,磕巴说道:“没有,但梁菲在看到邹思凯时就很慌张走了,哦,对了还顺便去回春堂买了药。”

    “买药?买什么药?”沐钰儿问道。

    “叫什么当归四逆汤。”王新估摸一下,“大夫说是血虚受凉的人开的,我瞧着梁菲瘦瘦弱弱的,大概是陈年旧病。”

    沐钰儿意味深长说道:“邹思凯说梁菲有个心上人,就在国子监读书,家境颇为富裕,那些衣服和首饰都是他送的,别驾知道吗?”

    唐不言摇头:“不知。”

    “宣教坊去国子监,我骑马都要三刻钟,走路更是要花费一个时辰,梁菲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就在校门口徘徊,连抓药都去回春堂,肯定不会觉得回春堂的药更好吧。”

    “你怀疑谁?”唐不言问。

    沐钰儿老实说道:“不好说,国子监这么多人,让王新排查一下这几日和梁菲有接触的人。”

    王新立马激动说道:“那我现在就去查。”

    “你觉得是梁菲的心上人杀的人?”唐不言问道。

    “不好说,这个案子百转千回,我本以为只是仇杀,可现在又牵扯到科举舞弊,也许是梁菲的心上人见不得梁菲受苦,为爱杀.人,也许查到最后发现是泄题的人,防止消息泄漏。”沐钰儿揉着指骨,蹙眉说道。

    沐钰儿侧首看着他,谨慎说道:“目前还看不出,但我更偏向于仇杀,毕竟若真的是科举消息泄漏,别驾说扬州考题共有三十六份有问题,死一个梁坚实在太少了。”

    就在此刻,大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蜡黄脸。

    “找谁?”那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沐钰儿直接抬脚,先一步进门:“北阙查案,让开。”

    那人嗷呜了一声,吓得立马就跑了。

    “这人怎么这么怕你啊。”瑾微大为吃惊。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沐钰儿懒洋洋地用长刀推开门,“北阙常客,看来梁坚一开始确实不富裕。”

    梁坚租的屋子在很里面,一间小小的,用木板隔起来的屋子,屋内一下子站进三个人便转不开身来。

    矮□□仄的屋子又被一道帘子挡着,如今帘子被笼了起来,露出凌乱的最里侧屋内。

    梁菲正在收拾衣服,还未叠起来的衣服都被扔在床上,见了人顿时慌张站起来。

    她见了人格外惊惧,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又被后面的凳子绊倒,跌坐在椅子上,满脸害怕,小脸惨白,瞧着格外可怜。

    “你去隔壁程行忠的屋子看看。”唐不言把瑾微支出去,自己也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两个男人离开这间屋子,梁菲苍白的脸色才好看不少。

    她怯生生地看着沐钰儿,小声说道:“司直怎么来了。”

    沐钰儿端起笑来,和颜悦色说道:“来看看你,顺便要拿走你哥的东西。”

    梁菲点头,指了指外面的灰色包裹:“这里面都是我哥的东西,你们拿走吧。”

    沐钰儿扫过那个被直接扔在地上的大包袱,看起来收拾他的人并没有太多留念,甚至还有些憎恶。

    想起梁坚对梁菲做的事情,也算理解。

    “你打算何事回扬州?”她换个了切入口,温和问道。

    “等你们说可以走了就走。”梁菲揪着一块布料,勉强笑道,“这案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案。”

    “快了,凶手已经有眉目了。”沐钰儿目光移在窗台上,那里堆着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上面还放着春香阁的蔷薇露,以及……一只女郎款式的桃花簪。

    一只在一个时辰前刚刚见过的桃花簪,但那个时候它是呆在一个男子头上。

    这一瞬间,所有混乱的思绪在此刻都瞬间连了起来。

    ——王兆。

    一直在迷雾中的人第一次清晰地露了出来。

    他是国子监的人,也是当日受邀去曲园陪客的学子,身高七尺,常年雕刻,力气极大,他家境富裕,家中正好就是买云锦的,对,还有那条缠着手心的布。

    彼时关于王兆所有的细节,所有人和他说的话悉数在耳边浮现。

    ——“……王兆全都把人带着的,都是结伴一起的。”

    ——“……把王兆和陈欣他们都撞了,衣服都淋湿了。”

    ——“我那日在后院等你这么久,谁知道你竟然坐姜才的车从前面回来……”

    一个看似和梁坚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那一侧,梁菲连忙装作不经意地把东西收起来:“屋子乱的很,司直不如去外面等我。”

    沐钰儿扬了扬眉,盯着梁菲遮盖不住的慌乱模样,和气说道:“好漂亮的簪子。”

    “是我,我胡乱买的。”梁菲勉强笑说着,“这里实在太乱了,司直去外面说话吧。”

    “门口有一些小混混,我的人替你打发走了。”沐钰儿慢条斯理说道。

    梁菲握着簪子的手一紧。

    “你的心上人若是喜欢你,就该把你带走。”沐钰儿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一旦北阙的人撤了,这些小混混会撕碎你的。”

    梁菲倏地抬眸,一双眼满是惶恐不安。

    “你昨日去见他,他为何没来见你。”沐钰儿像猫儿一般轻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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