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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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目光矍铄, 骂起方兰毫不留情面。

    方兰面无血色,眼泪克制不住的流下来。

    她声音悲痛哀伤,却依然向贺先生道歉:

    “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可是师叔, 辉声这辈子就只有这一个愿望, 他只想替师公接希声回家, 您怎么忍心他死不瞑目。”

    方兰声音悲戚, 言语里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句,那双泪洗过的眼睛,紧紧盯着尊敬的长辈。

    “师叔, 辉声一直说, 跟您约好了, 他跟您约好了。”

    老人沉默不语,室内弥漫着的伤心沉重。

    钟应看到贺缘声的手掌颤抖, 狠狠握着那支手杖。

    似乎他必须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去用手杖敲响地板, 发泄他的苦闷。

    终于,他仿佛妥协一般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进来。”老人往后退了退, 眼神仍旧凶狠,带着怒火。

    但是,他至少让步了。

    方兰擦了擦眼泪, 重新走进了那间办公室。

    樊成云松了一口气, 低声劝慰道:“贺先生,辉声不止是瞒着您,他也瞒着我。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我肯定会如实告诉您……”

    “你住口!”

    老人闻言怒不可遏,“就是你联合辉声一起骗我!”

    樊成云愣在原地,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贺先生。”

    “你不明白?!”

    老人抓住办公室门把手,语气讽刺,恶狠狠的瞪着樊成云,“我可明白得很。”

    然后在他面前无情的关上了办公室大门——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

    “砰!”的一声,钟应都被吓得浑身一震。

    他惊慌的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又看了看被拒之门外的师父。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遭受这样的待遇。

    作为名声斐然的古琴大家,师父去到哪个国家都会受到热情称赞和礼貌接待。

    可师父在这里,琴弹得再好,也不过是贺缘声的一位晚辈……

    还是印象极差的那种。

    “师父。”

    钟应走过去,悄悄说道,“你不要难过,一定是贺先生太伤心了。”

    来自徒弟的安慰,令樊成云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他抬手摸了摸钟应的短发,叹息道:“我知道。贺先生待辉声如亲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控制不住。”

    樊成云重新看向紧闭的办公室门。

    “只希望兰姐别受太多苛责,毕竟……”

    他顿了顿,才艰难的说道:“毕竟都是柏辉声的主意,她不过是尊重丈夫的意见罢了。”

    华人互助会的大堂安静又沉闷,钟应和师父站在办公室门外,隐约能听到里面一点儿响动。

    方兰哭诉的声音断断续续,老人的指责声依然凌厉。

    钟应皱着眉,虽然听不真切,大约知道他们在商量希声什么时候回国。

    他们既怕老人情绪激动出事,又怕方兰伤心过度出事,丝毫不敢擅自离开。

    于是,他们就默默站在办公室门前,直到一声轻声呼唤。

    “樊大师?”

    华人互助会的谢会长,总算姗姗来迟。他带着助理走来,看到门外的两个人,顿时明白了情况。

    “你们已经说了?”他脸色诧异。

    “说了。”

    樊成云点点头,“现在方兰在跟他谈希声的问题,但我想,贺老可能听不进去。”

    谢会长长吁短叹,站在办公室门外反复踱步,听着里面越哭越悲痛的动静,终于下定决心。

    “我还是进去

    劝劝吧。”说着他看向樊成云,“樊大师一起?”

    “不了。”

    樊成云留在这里也是因为不放心,既然谢会长来了,他也不愿意再去贺先生面前晃荡,免得老人见到他生气。

    “我还是等着你的消息吧,贺老还在气头上。”

    说完,他拍了拍钟应,“走吧。”

    谢会长和助理走进了贺缘声的办公室。

    钟应边走边回头,模模糊糊能听到老人夹杂着哭腔的声音。

    他心中哀痛,直到走出华人互助会,重新被喧闹吵杂的车流声笼罩,才变得好一些。

    樊成云见他脸色凝重,惨淡一笑,为老人辩解。

    “贺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往来美国多年,举办了无数次音乐会,每一次都会收到华人互助会的鲜花,贺缘声只要在美国,都会亲自前来祝贺,与他彻夜长谈。

    那些温暖愉快的过去,放在一位至交好友逝世后回味起来,总带着磨消不去的沉痛。

    樊成云和钟应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旁,感慨道:

    “现在想想,贺先生都是和我聊辉声的事情。”

    老人眉目慈祥,会问他平时的生活、遗音雅社的乐谱研究。

    自然也会带着旁敲侧击,例举出柏辉声跟他闲聊的内容,想知道自己归国的师侄是不是真的过得好。

    是不是瞒着他什么事,报喜不报忧。

    “可辉声还是报喜不报忧,他确诊了胰腺癌,却跟贺先生说,胃病。”

    樊成云苦笑一声,“连我、连他的朋友、他的同事,都以为他只是胃病!”

    钟应垂眸盯着脚下纹路斑驳的地面。

    一年前,柏老师不舒服住院,他和师父准备去探望,却被方兰劝住了。

    “老胃病而已,过几天就回家啦。”

    方兰的声音轻松,说辞熟练,“医院乱糟糟的,他整天输液睡觉没什么好看的。等他回家,你们再来探望吧。”

    的确没过几天,柏辉声就回了家。

    钟应和师父见到他时,他精神奕奕,谈笑风生,还说自己在医院有了大收获。

    收获了一堆人生感悟,收获了全新的二胡曲谱。

    他还取来二胡,现场给钟应来了一段即兴演奏,旋律深邃慷慨,透着乐观激昂。

    谁也不会认为,他是身患癌症的病人。

    钟应沉默的说:“这些都是柏老师的意思,可贺先生却觉得是方老师的错。”

    毕竟她是柏辉声的传声筒,首当其冲就会遭受斥责。

    钟应为她感到委屈。

    樊成云说:“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贺先生偏爱辉声,所以只好怪在你方老师的身上。”

    柏辉声在美国留学,贺先生一手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从商可以成为著名公司艺术总监,从艺可以作为首席音乐家,拥有整个乐团为他量身定制乐曲。

    前提是留在美国。

    可是,他毕业后和方兰携手回国,走上了冯元庆曾走过的路——

    回清泠湖音乐学院教书。

    那时候,贺先生就生过气,他认为,是方兰的怂恿和蛊惑,才导致在美国生活愉快的柏辉声,决定回国。

    樊成云说着这些,都觉得往事如云烟,只有老先生固执己见。

    “从辉声决定回国那天起,贺先生可能已经骂遍了我们所有人……”

    他干笑几声,“只有辉声能劝动他。”

    可惜,现在唯一能劝动固执老先生的人也已经不在了。

    他们漫无目的的走了走,樊成云终于问道:“小应想去哪儿?”

    钟应想起华人互助会墙上满满的希声记录,他

    道:“我听柏老师说过,他就读的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了一套战国编钟。”

    “我想去看看。”

    美国利瑞克音乐学院距离华人互助会不远,坐落在华盛顿边陲。

    它成立至今,为全世界培养了众多著名音乐家,更是柏辉声就读了五年之久的母校。

    柏辉声作为二胡演奏家,从小跟随师公、师父学习二胡,自然不需要美国的二胡教导。

    但他来学习的是音乐声学,研究的对象,除了华人互助会暂存的希声,还有利瑞克学院博物馆收藏的战国编钟。

    钟应读过柏辉声撰写的许多研究论文。

    他将美国研究战国编钟时,学到的音强、音高、音色科学,教授给了清泠湖音乐学院的学生,让一些不具备音乐天赋的学生,也能科学系统的掌握“音乐”这一有趣的学科,在二胡的弦上,安排出动听悦耳的旋律。

    那些关于利瑞克编钟的描述、数据回荡在钟应脑海。

    以至于走到博物馆门口,他都像听到了钟槌敲响编钟的声音。

    然而,他走进博物馆,就发现钟声不是幻觉。

    “师父,有人在敲响编钟。”

    钟应语气满是诧异,“利瑞克的编钟可是战国编钟!”

    战国的文物编钟,珍贵得只有考古学家和研究者才能靠近,此时,他却听到了清晰的敲击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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