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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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缘声, 最近柳树抽芽,绿茵茵的,倒映在学院的湖面, 甚是好看。”

    书房回荡着冯元庆的声音, 语调仍是悠闲。

    他说,“既然没办法拍照给你看, 我就给你拉一曲。”

    他的笑声原封不动的录了进去,还有摸索着二胡,弓子与琴身咔哒咔哒的摆弄声响。

    不一会儿, 悠扬悦耳的曲调, 就随着录音沙沙的杂音, 清晰的传了出来。

    冯元庆的新曲很美。

    贺缘声这样没什么音乐天赋的人, 都能从二胡的揉弦颤弓之中,感受到遥远清泠湖的春色。

    那银弦潺潺, 应和着弓毛轻换,仿佛有人伸手,晃动了碧波荡漾的春湖,发出了哗啦哗啦的水声。

    老人躺在椅子里, 盯着悠悠转动的磁带机。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这段录音,是在灼灼夏日。

    空调呼呼的发出噪音, 他还特地将空调关掉,站在炎热窗边,聆听师父这段如同春风拂过青青柳叶,送来凉爽湖风的即兴演奏。

    音乐不长,他却永远忘不掉当时热汗淋漓时,灵魂迸发出的清爽。

    好像他也站在学院湖泊旁, 也眺望着师父眺望的柳叶嫩芽,在和煦春风中感受师父随手得来的感悟。

    “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冯元庆的询问,得到过无数次回答。

    曾经贺缘声每次听完,都会认真的称赞道:“师父,您的二胡永远是我听过最好听的。”

    即使冯元庆根本听不到。

    可是此时,贺缘声却没有做声。

    他视线落在缓缓转动的磁带机,等着它结束了这一段录音,发出意料之中的咔哒声。

    老人粗糙干枯的手指,摸着那台老机器。

    他叹息着问道:“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书房安静,无人能够回答。

    这个问题,贺缘声问过很多次。

    他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师父每一年,都会托人送来录音带,每一份都录有他快乐的笑声,还有动人的乐曲。

    有二胡的冯元庆,总是那么兴高采烈。

    哪怕他讲的都是一些无聊的风景、无聊的琐事,贺缘声也能从磁带里,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快乐。

    那些快乐,穿越时光,久不褪色。

    以前,贺缘声会跟着高兴。

    现在,他每一次听完,都觉得自己不懂。

    他不懂冯元庆为什么能够忍耐那样的生活。

    他不懂冯元庆为什么不愿意和他前往美国。

    他更不懂,为什么冯元庆遭遇了人类无法容忍的苦难折磨,依然选择留在清泠湖学院,依然选择去教导一群忘恩负义的学生。

    即使这些学生,害他失去了眼睛。

    想着想着,贺缘声又涌上了泪水。

    他拿过手帕,小心翼翼的擦干,不敢伤心过度,更不敢放肆的流泪。

    因为,他得保护好自己的眼睛,他想替冯元庆看到更多的风景、更多的世界、更多的故事。

    等到以后重逢了,他可以慢慢讲给对方听。

    “师父,我后悔送辉声回国了,我后悔了。”

    贺缘声轻声抱怨,放下手帕,稳定了自己的情绪。

    他打开了播放机,取出了那张写着“1978年春,冯元庆来信,贰”的老磁带。

    他说:“我也活到了你当时的岁数,如果我不让辉声回国,强行接你来华盛顿,是不是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

    年纪渐长,贺缘声的一腔执念变得更为深刻,回旋在他脑海的,只剩下了支撑着他的幻想。

    “我们带着逢声

    、聚声在花园里晒太阳,去华人互助会看希声。”

    “我们还能从小教他们敲响编钟,让他们懂得,这是他们的兄弟姐妹发出的声音。”

    他自言自语,仿佛能看到那幅温馨和睦的场景。

    冯元庆很喜欢小孩子,正因为喜欢孩子,才会和他相遇。

    贺缘声再老,都能记得自己的六岁生日。

    他向父亲许愿,说要去维也纳听全世界最好的音乐会,和最伟大的音乐家合影。

    父亲笑着问他,“那你觉得,谁才是最伟大的音乐家?”

    贺缘声懵懵懂懂,天真烂漫的说:“舒伯特!海顿!贝多芬!”

    小朋友想要和已逝伟大音乐家的合影,终究是没能实现。

    但是,他等到了一位拿着古怪乐器的陌生人。

    “这是中国来的伟大音乐家,他比舒伯特、海顿、贝多芬都要厉害。你可以和他合影!”

    一位父亲哄骗儿子的话,引得贺缘声对这位陌生人充满好奇。

    他记得,冯元庆坐在那里,拿起了古怪乐器。

    对方稍稍展开手臂,就能笑着为他演奏出动人心魄的乐曲。

    他能听到海鸥长鸣,划过波澜壮阔的急流。

    也能听到泉水叮咚,汩汩涌出澄澈的水花。

    明明只有两根弦的乐器,竟然比贺缘声见过的六弦吉他、四弦小提琴更加丰富多彩。

    他小小年纪憧憬的伟大音乐家,也不过如此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

    那位伟大的音乐家,弹奏了海洋泉水、飞鸟游鱼,弓弦一转,就给他弹奏了生日祝福。

    贺缘声的眼睛看着他,心中升起了无限激动。

    “许愿吧缘声。”父亲笑着催促他。

    贺缘声看了看烛光璀璨的蛋糕,看了看伟大的音乐家,大声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爸爸,我要和他学音乐,爸爸!”

    六岁,贺缘声就仗着自己的无赖与蛮横,成为了冯元名下的徒弟。

    哪怕他没有天赋,对二胡也只是叶公好龙,冯元庆也收下了他。

    他拿不稳琴筒,也奏不出天地海洋,在西方音乐盛行的美国,不可能成为一位二胡演奏者。

    但是,冯元庆待他依然如同徒弟。

    悉心教导他关于中国乐律的一切。

    五音十二律,宫商角徵羽。

    燕乐二十八,上尺工凡六五乙。

    贺缘声只会在二胡上拉响最简单的连音,也不妨碍冯元庆耐心的说道:“只要你懂乐理,就能懂音乐。二胡拉得好不好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能从音乐里感受快乐。”

    他确实很快乐。

    跟随冯元庆捣鼓二胡,敲响希声的每一次学习,他都很快乐。

    这样的快乐,持续到他十五岁那年。

    冯元庆说:“学校需要老师,我得回去了。”

    那时候,贺缘声以为,编钟很快就能找齐,很快就能送回中国。

    于是,他就站在编钟身边发誓:“师父,它就是我的哥哥,我的师兄。等我把它找齐了,就和它一起回中国找你!”

    冯元庆听了,笑容灿烂。

    “既然它是你哥哥,就该有一个和你相似的名字。”

    他沉吟片刻,看着那套残缺的编钟,给了它一个像极了缘声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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