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百万贯(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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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旬休。

    种建中从清早开始起, 就守在明远家对面,始终没有看到明远出门,难免挂心。但他始终没有胆量去敲明家的院门。

    却见到明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房笑眯眯地向他招手:“种官人,种官人……”

    “我们明郎君留下话, 说这院子您一向是可以随意进出的,怎么, 您忘了吗?”

    种建中心中默默地想:……那是昨天之前。

    他随着门房来到明家院子的前庭, 随口问:“我师弟……在家吗?”

    “我们郎君昨夜搬走了。”

    种建中整个人凝于原地, 仿佛一尊雕塑。

    而他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声音:昨夜搬走了……

    果然……走得这么急,连等一夜都不愿意?

    门房觉得种建中的惊讶非常正常:“我们也觉得出奇。但明郎君……种官人,您也知道他的脾气, 说走就走的……”

    当然, 这不仅是因为明远的脾气,还有他的财力, 说搬走就搬走,汴京城不可能没有让他搬去的地方。

    “我去他那里看看。”

    种建中自言自语一句,径直进了后院。

    门房早就得了吩咐,根本不拦, 任由种建中进屋。

    种建中是唯一一个, 可以不经允许, 自行进入明远卧房的人。连随身的伴当向华都不能够进的内室, 种建中也能够随时置身其间——

    明远确实搬走了。

    他用着习惯的那些物品:床垫、被褥、枕头、香薰……还有日常居家和出门的各种衣饰,都带走了。

    但此刻房间里依旧到处弥漫着明远的气息。

    窗外种遍了明远喜欢的绿植,不耐寒的那些则刚刚移进室内, 如今都在窗台下摆着。房间里弥漫着清远深长的气味, 是他平素最喜欢用的“四合香”①……

    这个小郎君将他的生活装点精致到了极点。

    这让种建中一时无法释怀:如今他才发现, 明远的每一点小小的习惯……甚至他那大手大脚花钱的坏毛病,时至今日,种建中也都习惯了,甚至喜欢上了……

    他站在冷清的室内,默默忍受一番回忆的暴击,竭力试图平息心潮起伏。

    一瞥眼,他看见了那只被镶嵌在床头,深深嵌入地底的“保险柜”,想起了颈中的钥匙。

    种建中摘下钥匙,按照明远教过的,左拧右拧,尝试打开这世上最为精密的铜柜。

    钥匙一扭,只听“咔嗒”一声,机括到位,柜门被弹开。

    种建中一望便知:他当初存放在明远这里的那套《武经总要》,还完好地放在柜子里。

    但其他曾经属于明远的那些,黄金白银,各种钞汇,此刻已经尽数消失——

    明远真的搬走了。

    种建中半跪在这只“保险柜”面前,久久不能出声。

    等到他将一切归位,从明远独居的小院里走出来的时候,门房笑着告诉他:“我们郎君说的,您要是想搬来,住在这里,随时可以……”

    种建中回望这座三进的院子,只觉得心里堵得发慌——难道明远只是为了躲开他,原本赁了一年的院子也不要了,直接另寻他处居住?

    如果是这样,他种建中鸠占鹊巢,又算个什么?

    想到这里,种建中再未与那门房说半个字,掉头就走。

    留下那门房在背后挠着后脑不解其意。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郎君与种官人不一向是最要好的吗?”

    *

    史尚惊得连下巴都快掉了。

    “什么,您要再赁一处院子?”

    “蔡河畔那座呢?……也留着?”

    自诩为“京城百事通”的史尚,恍惚间有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我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明远端正坐着,与以往一样丰姿出众。唯一能看出异样的,是他眼下两块青黑,应当是一宿未睡的结果。

    明远冲史尚笑笑:“我掐指一算,最近远道而来的朋友比较多,在汴京的住处,恐还不够大……”

    史尚:那他们为什么不去住客店,反倒是您去住了客店?

    但因为明远许诺了奖金,他的要求史尚无法拒绝,史尚想了想,将门房托他给明远递的话转述出口:

    “郎君,今天种官人去过蔡河边宅院了。”

    明远“唔”了一声,表示他并不意外。

    “……种官人就这么走了。”

    史尚嘴快,顷刻之间已经将门房的话转述完毕,末了惊骇反问明远一句:“郎君,您觉得种官人这是会去哪里?”

    被史尚问到的时候明远正眼神幽深地望着窗外。

    听见这话,明远竟真的开始认真思考:种建中去哪儿了?

    今日是旬休,然而种建中却再也不需要陪着他这个喜好结交文士的小师弟,到处走访朋友,各种以茶会友,或是去瓦子看杂剧杂耍……

    在他想象中,种建中今日应该会去金明池附近的演武场,在那里和那些八十万禁军教头们较量一回武艺。

    禁军拱卫京师,多年未曾上阵,那里比得上他种师兄如狼似虎,武艺超群?

    又或者,种建中会提前返回山阳镇,在那里,独自一人,面对着制焦炼铁的设备,总结经验得失,预备后续将这工艺推广到各处,为大宋的官军锻造更多坚不可摧的铁甲,铸造更多锋利无匹的神兵利器。

    这就是种建中。

    就算是一时感情受挫,这个男人心中也始终存着更高远的志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影响了他向前行的脚步。

    不像他明远!

    其实刚才明远是有点怂地预先把视线转开,不敢面对史尚疑问的目光。

    他也觉得他自己怂得不行,明明是“残忍拒绝”的那一个,现在却像只鸵鸟似的,将头埋在了沙地里,远远地躲开,试图让自己随着距离,能够淡忘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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