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枫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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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

    必须跑!赶紧跑, 跑的越远越好。

    看到那漫天如火烧的枫叶后,观音像怨气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它若是不赶紧跑,很可能会死在这!

    作为团诞生于阴暗污秽中的怨气, 它本身以无形无影, 操纵的幻术几乎能以假乱真闻名于世。

    最善于隐匿躲藏在泥像后面,蛊惑人心。

    自从开了神智后,它就盘踞在观音像中。

    假借替年轻夫妻“送子”的名义,将怨气藏种于来求子的妇人体内, 让一个个披着人皮的“婴儿”降世,成长,再外出接触到更多的人与物。

    它好借此来汲取其父母、以及亲近之人的魂魄和血肉,壮大自己的实力。

    它向来不擅长与人正面对战。

    即便是当年全盛时期,被偶然闯入枫林的楚月凝察觉到不对后, 也不过是操纵着外面的信徒、布置各种以假乱真的幻境,试图将楚月凝溺死在幻境中。

    偏当年的楚月凝初出茅庐, 本身意气风发, 无惧无畏、心志坚硬如铁, 任凭它施展的幻境一环套一环, 全都真假难辨。

    硬是被楚月凝个个击破,将那些个由它诞生出来、吸食了“父母”血肉才长大的信徒全部绞杀!

    最后楚月凝持剑将它拦在观音庙。

    没了信徒和幻境的它根本不是楚月凝对手!

    当年不行,现在更不行!

    它的实力十不存一, 手头还只掌控着三两只没甚用处的小猫小狗。

    勉强能对付个把筑基修为的修士。

    只当楚月凝是真被劫雷劈散了浑身修为,又被它提前设计好的幻境惑了心神, 陷入了昏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它才会贸然现身。

    哪知道楚月凝被劈散了修为不假,身边却跟着个同样厉害的金丹剑修!

    它哪有跟金丹期正面硬刚的力量!

    狡猾的人类!

    怎么会如此的诡计多端!

    被鬼影拿铁树枝捅成那副模样, 居然还能够一声不吭, 硬是瞒过了鬼影、只当他们真陷入昏迷了!

    谁能想到!

    谁能想到他们是装晕呢?!

    自觉被欺骗了的观音像愤怒至极, 暗恨鬼影还是下手太轻了,居然没直接将他们都捅死在马车里!

    却忘了是它下的令,要亲口吞掉楚月凝。

    不许鬼影和木傀儡们提前伤了他们性命。

    如今它生平最恨、也是最怕的剑修已经杀到跟前,它连提前布置幻境都没有时间,根本毫无战意,一心只想着赶紧逃命要紧。

    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要跑。

    顾砚很快便察觉到它的退意。

    “想跑?”

    “哪那么容易?!”

    顾砚单手持剑,独自咀嚼着愤怒。

    楚月凝身上被戳出来的两个窟窿甚至都还没止住血!

    我要是再让你们跑了……

    账找谁算、仇找谁去报?!

    他往前踏了半步,一剑挥出。

    携带着剑气的枫叶比千锤百炼的兵刃更利,草木可断,山石能碎,便是生来无形无影的怨气也破得!

    铺天盖地呼啸而来,转瞬即至。

    观音像怨气甚至都没来得及改换形状,仍旧形如绳索横在空中,就被烈火成片的枫叶攻至眼前。眼看实在是躲不开了,观音像便只能咬牙切齿地迎敌,将自身怨气化作细如牛毛、多到数不清的针线模样。

    犹如天女散花般、朝着四面八方炸开成绚丽的模样。

    它试图从漫天如火的枫叶雨中寻找出路。

    只要能有哪怕一丝儿带着意识的怨气逃出,它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但它很快就发现根本无路可逃。

    携带着锋利剑气的枫叶太多了。

    他们所处位置正巧是片枝繁叶茂的枫树林,被秋风亲吻过、泛着艳红的枫叶簇拥着,挂在枝头上,随意的堆叠在地面。

    随处可见,艳丽如花火。

    这些它以往最喜欢的颜色,此刻都成了顾砚随意操控、刺向观音像怨气的利刃。

    张起了天罗地网、不留丝毫的空隙。

    比枫叶数量众多更令它感到绝望的,是只要被枫叶沾上的位置,都犹如烧红了的铁器突然碰到了冷水,伴随着响亮刺耳的“呲呲”声音响起,那点化作了针线、不论长短粗细的怨气,顷刻间便会被蒸发成了阵醒目的白烟。

    迅速消散在虚空之中、不留丝毫痕迹。

    顾砚剑道至正至刚,本就是怨气的天敌!

    观音像所化的怨气丝很多,但明显枫叶更多。

    即便是再细微不显眼的牛毛发丝,都逃不过这张由漫天红枫织成的网!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观音像的近半数怨气都被瞬间蒸发,犹如从无边无际的红色枫叶雨里,突然飘起阵细碎却显眼的白雾。

    与枫叶雨相互交错着、纠缠着,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出来。

    “啊——”观音像发出声凄厉的惨叫。

    混乱无比的牛毛细丝怨气不断扭曲、嘶吼着,召唤附近的信徒过来攻击顾砚。其中就有被怨气侵蚀过后,像是被拉扯着吊梢着眉眼、五官扭曲得格外厉害的使役赵四。还有个披散着漆黑斗篷,空荡荡的斗篷下面只露出来两根木棍、拿着把奇怪铁树枝作为武器的鬼影。

    是那个伤了楚月凝的怪东西。

    该死!

    顾砚愤怒的挥剑,磅礴而柔软的剑气裹挟着半空中漂浮着的无数枫叶,犹如万箭齐发、声势浩大的朝着观音怨气激射过去。

    来势汹汹、怒不可挡。

    誓要将观音怨气钉死在这片红枫林中!

    它诞生于枫林,就该葬身于枫林!

    再让半缕怨气从此地逃脱出去,都是对他手中长剑的侮辱和亵渎。

    枫叶破空,隐隐划出了金戈铁马的嘶吼。

    他自己则持剑冲向那个黑衣鬼影。

    人未到、剑光先至。

    他的剑极快,也极利,剑尖更是危机万分。

    鬼影却似乎是感受不到恐惧,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境界压制,遮在斗篷里的头部继续发出“桀桀桀”的诡异笑声,见顾砚剑招展开如惊鸿振翅,瞬间就掠至了跟前来,还不慌不忙的举起铁树枝抵挡。

    那参差不齐的树枝间染着斑驳血红。

    是楚月凝的血,干涸在了上面。

    意识到这点的顾砚被那星点红痕刺痛了眼睛,浑身灵力汹涌着朝手中长剑倾泻而来,用尽全力朝着鬼影一剑挥出。

    鬼影并不是他对手,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那根锋利、能轻易穿透血肉的铁树枝,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试图抵挡住他的攻击时,被顾砚一剑从中间削断,跟裹着黑斗篷的鬼影先后砸向地面,发出两声轻飘飘的“砰咚”声响。

    尘土和地面剩余的红叶被剑气带至空中,慢慢悠悠的飘了许久,再轻飘飘的落向地面……

    将鬼影裹着的宽大黑斗篷完全掩盖。

    手中剑招略停,顾砚看了眼赵四。

    不等赵四杀到跟前,他先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长剑当做箭矢,朝着模样大变、异常狰狞的使役丢了过去。

    啪叽将人重重拍进泥土里,再没能爬起来。

    等他收拾完赵四和那个使铁树枝的鬼影,那边从四面八方射向观音怨气的“枫叶箭”也落了地。看起来简直无穷无尽的枫叶箭雨呼啸而至,死死的将观音像怨气钉在原地,在犹如烧红的铁块与水碰撞发出的“呲呲”声响中,观音怨气发出声不甘心的凄厉嘶吼,最后一缕怨气也化作了白雾。

    飞快的消弭于天地之间,不留丝毫痕迹。

    只剩下高台上摆着的木头观音像,无声无息的杵在那。

    顾砚沉着面容,收了凝聚在枫叶上的剑气。

    任由它们恢复了本来模样,轻飘飘的重新落回地面,与地面上其他枫叶随意重叠着。

    他转身去看被放到边上的楚月凝。

    “可还好?”

    “不太好。”

    楚月凝还保持着清醒,失血过多和剧烈疼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四肢冰凉,嘴唇更是白得吓人。

    眼中的碎金却星光点点,似是极为高兴。

    “幸亏你动作快,若是解决的再慢点,我恐怕只能同你骑着马过来,再横着由你带回去交差了。”

    顾砚不懂楚月凝为何受了伤还高兴。

    不过见他精神不错,看着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还是微松了口气。

    从储物戒里找了找,摸出两瓶止血散。

    伸手就要去解楚月凝身上的衣服,“这个药碰到伤口的时候有点疼,你忍一下……”他用惯了止血散,自然知晓像楚月凝这种程度的伤口,碰到止血散的疼痛只会比受伤时更甚。

    偏此时他储物戒里的伤药只有止血散。

    早知道就该买点玉肌散备着了……

    顾砚有些懊恼,可楚月凝的伤口太严重,怕是等不到他跑回虞城买其他伤药了。

    只能就将就着用吧,也实在是没办法。

    顾砚将自己的衣角扯了截下来,团吧团吧递到楚月凝嘴边,“你咬着这个,免得待会疼起来胡乱咬伤了舌头。”

    楚月凝抬头看了他眼,表情有些奇怪。

    不等顾砚从他苍白无比的脸上分辨出是什么情绪,楚月凝已经张嘴咬住了那团脏兮兮的衣物。

    声音含糊不清,“来吧。”

    顾砚没空多想,赶紧低头去看他的伤。

    楚月凝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边腰腹,被鬼影拿着那把形状怪异的铁树枝当场戳了个对穿,前后都留下了三个大小不同的孔洞,最小都与他小手指差不多,正时不时的往外冒点血水出来。

    一处是在右侧肩头,铁树枝在戳进皮肉后应当被骨头挡住了,倒是没能直接将肩胛穿透。却也正是如此,被认为伤口不够深、不够疼的鬼影拿着铁树枝,使劲儿在血肉里头胡乱搅动了许久。

    伤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跟团剁碎了胡乱摆着的肉沫似的,看起来反而比他腰腹处的伤要更吓人些。

    “忍着点。”顾砚低声道。

    他们此时在野外,条件实在是有限,只能先给伤口止血,等他们回宁府后再找医修出手诊治。他轻轻的抿紧了嘴唇,左手摁住伤口附近的皮肉止血,动作迅速的将止血散往伤口上抖上去,轻轻地拿手指将药粉都抹匀了。

    细碎的白色药粉刚接触到伤口,顾砚明显感觉到手下的皮肉经络瞬间僵硬紧绷,脊背难忍的弓起成道漂亮至极的弧线,背后更是硬生生的疼被出许多冷汗来,大颗大颗的往衣裳里滚落进去。

    他听到楚月凝微弱的闷哼。

    低不可闻,既苍白又脆弱

    顾砚捏着药瓶的动作略微顿住。

    他很快回神,轻拍楚月凝的后背,低声哄着,“忍稍微忍着点。”

    他知道这样会很疼,非常非常的疼。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最忌停顿,一停就得再多遭次罪,毕竟有两处伤口呢。

    这是他自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次的受伤中,总结出来的经验,疼痛可以叠加。

    但很多时候最疼的只是刚开始那一瞬间。

    趁着楚月凝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他动作利索的将肩头伤口处都上好了药粉,再迅速的将其衣衫褪至腰间,也无心感受手指划过其腰间时的柔韧触感,心无旁骛的摁着人,将腰腹前后的两处伤口上完药。

    才慢慢开始包扎,等着楚月凝缓过神来。

    楚月凝对止血散的反应远比他想象中大。

    他整理着纱布的手被猛地抓住、用力握紧了,那只抓紧他的手早被冷汗浸透了,因为疼痛不停地颤抖着。比他还略高些的男人佝偻着后背,蜷缩成团,不自觉的将额头抵向身侧唯一依靠——他的胸口。

    半响才从喉咙里挤出来声沉闷无比的,“疼。”

    或许当真疼得很了,声音听起来嘶哑的吓人。

    这么怕疼?顾砚略惊讶。

    以他以往受伤的经验来说,不应该会这么疼的呀……不对,顾砚猛地反应过来。

    他就不该用自己的经验来衡量楚月凝!

    他们是不同的。

    就止血散而言,他早就用惯了。

    且是自小从轻伤循序渐进、慢慢习惯了止血散的药效,到最后即便是很严重的伤,他也能够忍受。

    但楚月凝与他不同。

    楚月凝在修为全废之前,是楚家最受宠的后辈,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伤药也理应如此。

    如今乍一受了这么重的伤,突然就被他给用上了止血散……

    肯定疼得受不住。

    没直接被疼晕过去,都是楚月凝意志够强了!

    顾砚略叹口气。

    顺着楚月凝朝他靠过来的姿势,将人揽到怀里用力抱紧了,“这样会好点吗?”

    被他抱住的人没吭声,仍旧抖得很厉害。

    伤口处的血倒是止住了,浑身的汗水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渗,抓着他的那只手滚烫灼热。两只紧握着的手掌心中间像是着了火,让人只觉被烫得难受。

    楚月凝却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以至于顾砚恍惚觉得,或许在楚月凝眼中,那并不仅仅是只手。

    而是穷途末路唯一能抓着的救命稻草。

    很快顾砚便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什么穷途末路,不过是受了伤、有些疼得厉害而已。

    他才不信楚月凝会撑不过去。

    他始终没放开那只手。

    就那么任由楚月凝紧握着,等其慢慢缓过止血散的药劲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才止住了。

    顾砚低头看去。

    见人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汗水淋淋,在袖口摸了摸,拿出帕子来打算给他擦擦汗水。

    “我自己来。”楚月凝已经缓了过来。

    顾砚直言问道,“你能行么?”

    楚月凝沉默了一瞬,“嗯。”

    顾砚略犹豫了下,暗道也好。

    早点将枫林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带楚月凝回宁府医治要紧,他随手将帕子塞到楚月凝手里,将人扶着坐好,自己则去将那座木头观音像捡起来。

    观音像整体由阴沉木雕刻而成,这种木头因深埋地底成形,常被凡俗间的达官贵族用作棺材料子,雕成的观音像倒也符合那股邪恶怨气的身份。

    他拿在手里掂了掂,将其收进储物戒里。

    这玩意曾被观音怨气附过身,留着极容易再沾染其他的邪祟,等回宁府后,得找个修炼出了真火的修士,将它彻底烧成灰烬才能不留后患。

    收完观音像,他大步走过去,将赵四从泥土里扯出来,啪啪两巴掌拍醒了。

    冷声问道,“陈大是你杀的?”

    赵四被他那一剑砸得有些狠。

    胸口左下方的骨头断了两根,左臂也不自然的拖着,被顾砚拍醒后却跟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满脸的凶狠杀意,龇牙咧嘴的朝他怒声咆哮,如同只被抓住想要与人拼命的恶兽。

    形状疯狂,挣扎着要扑过来撕咬他。

    顾砚没跟他客气,顺手拿起剑鞘拍过去、拍掉了赵四几颗带血的牙齿。他蹲下/身,猛地揪着赵四的头发,将人从地上拖拽起来,表情冷如冰霜。

    “我问你话呢,陈大是不是你杀的?”

    灵植丢失只是个陷阱。

    引诱楚月凝出城来的陷阱,那个拿着灵植师的玉符,进了灵植园的人应当是赵四,而并非陈大。那么陈大的死……就不是他之前所猜想的杀人灭口了,是将他们引向庄子外陷阱的引子。

    顾砚向来对想要自己命的人没什么耐心。

    拽着赵四的头发语气冰冷,“陈大是不是你杀的,灵植园里跟你合作的人是谁,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不然光是杀了陈大的罪名,就够我杀了你给他偿命、送你去跟陈大去地下团聚的!”

    “嘻嘻、嘻……”赵四不停的挣扎着,尖锐至极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道伪君子们,总喜欢这样装模作样,明明心里将我们凡人视作蝼蚁、随意打杀,却偏偏还要找些看着冠冕堂皇、大公无私的理由出来!”

    “嘻嘻、嘻嘻嘻……要杀便杀,莫非你以为我会怕死不成,我只恨、只恨没能拉楚月凝跟我陪葬!”赵四状态极为诡异,像是仍被什么诡异给控制了似的,既不怕疼、也不怕死。

    即便是被顾砚使劲儿地拽着头发,还满脸狰狞的往楚月凝方向扑,从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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